黛西看着他被夕陽染成橙紅的頭發,喋喋不休的嘴,還有緊抓她胳膊不放的兩手,平靜地說了句:“文斯來了。”
“我真的隻陪你坐一會兒,絕不耽誤休息時間,也不會着涼生病……等下,你說什麼,”正過于投入,試圖讓黛西同意的加蘭,忽然愣了下,低呼一聲,“文斯來了?”
黛西點頭,看向南方的沙漠。正準備回帳篷的蓋爾,聽到他們提起文斯,也走了過來。
原本平滑的沙丘斜坡上,突然出現一線揚起的黃沙,沙塵裡,一個黑點時隐時現,快速向北方趕來。
漸漸地,黑點變成勉強可以辨認的人影,速度也放慢了,顯然,是看到了露宿的三人。
“你們來得正好,省得我費力去找了。”還是一身黑色衣帽的文斯勒住缰繩,黑馬立即刹住腳步,沖着沙地打了個響鼻。
“文斯特使,對于奇卡沙漠神殿遺迹一事,本森大祭司和總教會下了什麼命令?”蓋爾先出聲了。
“蓋爾,你早就脫離了教會騎士團,教會的命令和處置,和你無關。”文斯皮笑肉不笑地說,“還有你們兩個,真會瞞天過海,欺騙他人。”
“我之前就警告過你們,不要多管閑事,光之教會的事,自有教會内部解決,但你們不僅把貝薩城攪得天翻地覆,還在科裡城鬧得人心惶惶……”
“等一下,”黛西打斷他,“教會内部解決?那教會知不知道,貝薩城雲塔上那團烏黑的邪惡幽靈,還有遺迹廢墟裡,那縷在二十年前複蘇的魔氣?”
“我聽說,你受到大祭司重用,甚至替他到各處巡視,那你察覺到了嗎,文斯特使。”
文斯露出的半張臉,似乎更加蒼白了,“粗魯愚鈍的阿奇女人,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我也沒有義務給你解答。”
“那我來問你,”加蘭微笑着說,“文斯,如果你在這幾個地方,沒有發現絲毫異常,那是不是你失職,如果你發現了什麼,但沒有向總教會彙報,那就意味着……”
“你有意隐瞞,也還是違背了自己的職責。”加蘭盯着他背後的法杖,“文斯,你真的對幽靈深惡痛絕嗎,還是你和它們有什麼關聯?”
大概是這一路的見識,還有對魔法書的深入學習,加蘭感覺到,文斯法杖上的那塊紅寶石,似乎有點不對勁。
吸收、承載了巫師法術的寶石,不論色澤深淺明暗,所散發出的光芒,通常是穩定均勻地暈開,但文斯背後那塊寶石,偶爾有尖銳的光角刺出,又很快消失。
文斯沒有回答,扯開嘴角,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你們想知道大祭司的命令嗎,那我就好心告訴你們。”
他剛說完,揮出法杖,快速低聲念了一段咒語,一道淡金色的光線,忽然出現在法杖上方,在眨眼的瞬間,沖到了加蘭面前。
加蘭下意識舉起槲寄生枝條,但比他更快的是,黛西的手。
她幹淨白皙的手背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就消失了。加蘭沒來由地有點擔心,但随即又發覺,黛西握住了他的手,和他在這片沙地上蹦蹦跳跳,躲過文斯發出的接連不斷的攻擊。
那些淡金色的光線,在斜陽沉沒之後,更加耀眼,好像一簇簇堅硬的松針,破空而來,掀起一陣刺骨的寒風。
無論遇到什麼情況,黛西從來不會躲……加蘭心裡浮現出這個念頭。
他看向黛西,從來無所畏懼的黑龍,正抿着嘴,全神貫注地留意文斯的攻擊,察覺到他的目光,隻淡淡說了句:“别擔心,聽我安排。”
加蘭木然地點點頭,握緊手裡的槲寄生,默念了一句咒語。或許黛西有什麼顧忌,不能直接出手對付文斯,那就讓他來。
當槲寄生對準高舉法杖的文斯時,加蘭發現,自己的手腕被黛西握住了。
“加蘭,把槲寄生指向我們所在的地面,快。”黛西冷靜地說着。
加蘭沒有絲毫猶豫,就按她說的做了。
地表似乎感應到枝條上餘留的龍火氣息,開始冒出淺藍的火苗,而這時,黛西拉着他迅速退後。加蘭這才發現,一道火環從沙礫中升騰而起,把文斯包圍在中間,火環所在的位置,正是黛西帶着他躲避攻擊的落腳點。
那道火環,迅速升高擴寬,成了旺盛燃燒的火牆,整片沙地也染上了暗藍的光輝。牆後,是文斯響亮的笑聲。
但是,他突然就笑不出來了。就算他再怎麼揮舞法杖,念再多咒語,火焰都一直在逼近,隔絕了他的法術攻擊。當他咬牙沖出火牆時,衣擺被燒了一截,帽檐也剩了一半,臉上還沾了不少黑灰。
這不是普通的龍火,文斯眯眼看向不遠處的兩人,他剛握緊法杖,正要繼續念咒語時,一道亮白的光芒襲向他的肩頭。
他沒有忘記,諾琳祭司在信裡提到,那個叫加蘭的男人,擅長光之法術,還消滅了魔怪。他又記起在貝薩城的雲塔上,地面的水裡所蘊含的強力氣息。
眼前這道白光,也是從那個男人手裡的樹枝上發出來的。
文斯不急不慢地側身,閃過攻擊,卻眼睜睜地看着那道筆直的光束一分為二,一束直沖前方,另一束轉彎,準确地擊中了他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