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伊芙身體微微顫抖,大概是因為憤怒,又或者是痛苦。她無視了黛西的話,隻死死瞪着卡曼,咬牙切齒地說:“你怎麼做到的?卡曼,你在這間祈禱室裡動了什麼手腳,以至于你能這麼精準地暗算我?”
卡曼抹了下臉上的汗,目光有些畏懼,但還是大着膽子說:“雕像,就是你身後的神靈雕像。”
“之前,那座雕像無故碎裂,哦,可能不是無緣無故,應該是你打碎的,你找城中的石匠重新雕刻,我就讓人送去了一塊石頭,刻成了神像的眼睛。”
“那塊石頭有個罕見的特點,就是能吸收少量魔法,但不散發法術氣息,哪怕是最厲害的巫師,也察覺不到。”
“烏利祭司曾教給我一道咒語,附着在某種東西上,可以看到周圍發生的一切。”
“雕像!眼睛!”喬伊芙揮舞着在手中現形的魚形法杖,狠狠向雕像刺去,但受限于她的實力,銀色法杖劃過神像的側臉,隻留下淺淺一道凹痕。
她不甘心,繼續發瘋一樣地攻擊神像,漸漸地,神像原本光滑流暢的表面變得斑駁而坑窪,而喬伊芙不知疲倦地重複着攻擊動作,伴随着微弱的法術光芒,像是已經陷入魔怔。
難道惡靈那個由太多靈魂聚集而成的蠢東西,早就想背叛她?還是說,這些事情都是巧合?但是為什麼,她遵從恩人的約定,費盡心思為它尋找食物,就換來這樣的對待嗎?
無盡的痛楚之後,疲勞也遍布全身,喬伊芙停了下來。她重新握緊法杖,忽然轉身,積攢起僅剩的最後一絲力氣,對準那個法術籠子,擲出了法杖。
她因為脫力,一下子撲倒在地,而法杖,一靠近籠子,就被黛西揮開,铛一聲,掉落在喬伊芙面前的空地上。
喬伊芙一愣,看着那柄法杖,笑了起來。最初,那笑聲像是人們心情愉快時的開懷大笑,清脆悅耳,後來才慢慢變得和緩低沉,透着絕望和傷心。當喬伊芙撿起法杖,艱難地爬起來,借着法杖支撐起蜷縮的身體時,那笑聲幾乎已經成了純粹而死闆的低聲嚎叫。
“是你的左眼嗎,喬伊芙祭司,因為受過傷,被惡靈趁虛而入,”黛西看着神情猙獰呆滞的女人,“怪不得它不會顯露一絲情緒,永遠那麼平靜,原來是假的。”
“那麼,你安裝了這顆假眼珠,是在諾爾城就開始了,還是來到瑞瓦城之後發生的事。”
“你似乎很清楚,惡靈吞噬了漢娜和馬修的一部分鬼魂,并且,你還一直掩護、協助它,這麼多年來,任由它以高地人們的鬼魂為食。”
“所謂‘戰争的唯一受益者’,應該就是指,死去的士兵們,都成了惡靈的食物吧。”
“還有,你對漢娜和馬修,好像也有些怨恨,為什麼,你是在四年前來到瑞瓦城,而那時,他們兩人已經去世了。”
“……有些怨恨?哈哈……”喬伊芙像是忽然清醒過來,“豈止是‘有些’怨恨,我和他們之間的仇怨……”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低下頭,再一次用手捂住了左眼。當她擡起頭時,落在她手裡的那顆墨晶珠子,已經被大家忽略,因為他們注意到了更明顯、更可怕的變化。
喬伊芙原本堪稱豔麗的容貌,從左眼窩旁的胎記開始,像碎片一樣分解、消散,她整齊筆直的頭發,也迅速幹枯彎曲,稀稀拉拉地散落在布滿傷痕的頭頂上,而那些醜陋的疤痕,曲折蜿蜒着,覆蓋了她的臉、脖頸,甚至是那雙光滑幹淨的手,也變得枯瘦,露出尖銳的骨節。
就連她扶法杖而站的身體,似乎也佝偻縮小了。當然,最讓人震驚的是,她左眼窩已經成了一個黑色的空洞。
黛西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這副模樣,“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身上這些傷疤,是被火焰炙烤後留下的。”
“難道,七年前,火災發生時,你也在場?”黛西嚴肅地說,“該不會,你就是馬修的绯聞對象吧。”
“因為被漢娜發現你們在一起,被她扔出的火把燒到,所以你才這麼恨他們?”黛西回憶了下當初蓋爾說起有關這樁聯姻的事,又問。
“但是為什麼你竟然活了下來,是在火勢變大之前,你趁機逃走了嗎?”
“不可能!”羅賓突然出聲,“當時的大火蔓延了整座城堡,潑灑多少水都無濟于事,等火勢減弱,我帶人闖進去以後,隻在三樓見到三具屍體。”
他又陷入痛苦的回憶,聲音有些顫抖,“其中兩具屍體交疊在一起,肢體已經殘缺不全,大概是因為碎石的覆蓋,沒有徹底化成灰,但也無法分開他們,最後,我隻能命人把他們一起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