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穩在他們走後,頹然地關上了房門,滑落在地,無助地靠着門闆流淚。
她想爸爸媽媽了,可是他們在她那麼小的時候就離開她。
她爸爸死了,媽媽改嫁。
她爬到床邊,找出自己被摔碎屏幕的手機,撥拉通訊錄。
夜晚,十一點,她突然想給她媽媽打電話。
她之前是那麼恨她,恨她出軌,恨她抛棄了她和她的爸爸,但在最無助的時候,她第一個想起來的還是她。
其實,她媽媽之前找過她,但不是因為思念,而是為了給谷陽要錢。
谷陽疼她,生怕她知道,暗戳戳地給了她生母一筆又一筆。
可她的親生母親如行走的饕餮,吃起來沒完。連家是好心是善人,但不是冤大頭,暗中找人整了她一把她就老實了,然後再沒來過。
陳穩聽說她的媽媽前些年給她生了個小弟弟,但她沒見過,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她把電話撥過去,那邊響了好久才被接通。
“喂?”
一個瞌睡的嗓音。
陳穩心裡一顫,直接挂上了電話,上次見她,已不知道是幾年前。
她不愛她,生了她卻不愛她。
陳穩發了瘋一樣把手機扔了出去,又打破了一塊玻璃,櫥櫃裡的東西掉落,都是她的洋娃娃。
是谷陽和連家的其他親屬給她買的,家裡有,連家老爺子這裡也有,生怕她沒有歸屬感。
她是要感恩的,所以一定要跟連戰分手。
她承擔不起任何背叛連家的責任,她不願讓他們任何一個人傷心,哪怕隻是一點點的傷腦筋都不可以。
他們是她的恩人。
-
樓上書房裡,連戰跪在地上,頭上是被他送給老爺子的那台端硯給砸出來的血注。
明黃的書房裡,鮮紅得刺眼。
但他們誰都沒在意。
連戰不怕疼,連老爺子也不心疼,打仗的時候什麼斷肢殘臂他都見過。
隻要不死人,身為他的孫子,敢叫疼他都要抽他。
“怎麼回事?給我說清楚。”
連戰抿着嘴唇,隐忍着,不說話。
他想起今晚陳穩泫而欲泣的模樣,梨花帶雨的模樣,崩潰尖叫的模樣。
算了,再給她點時間。
雖然他覺得今晚難逃老爺子這一關。
老爺子見他這副模樣,大步走過來,反手抽了他一巴掌,“混賬東西!那是你妹妹!”
“真當我老頭子眼盲心瞎,外面的風聲早就傳進來了,你們年輕,你們的事兒我不想多管,但是現在在我眼皮子底下這是幹什麼?嗯?要造反?”
連戰渾身一震,猛然擡頭:“您,都知道?”
連老爺子一甩袖子,冷冷哼了一聲。
“我喜歡她,是我先招惹她,您看到了,她不願意——”
老爺子回頭一腳踹斷他的話,強勁的腳風直踹在他的肩頭,險些令他跪着仰倒在地。
八十多歲的老爺子,身強體健,那使出全力的一腳可不是吃素的。
“她爸爸是怎麼死的,啊?我把她養在家裡是讓你欺負她的?”
老爺子氣得血壓都高了,直壓着嗓音教訓自己的孫子,簡直都要把前幾年剛收起來的家法鐵鞭給抽出來了。
“我欺負誰都不可能欺負她。”連戰咬着牙說。
老爺子冷笑兩聲:“哦?是嗎?我告訴你連戰,她是你妹妹,即使沒有血緣關系,那也是你親妹妹。你們之間的爛事兒我不想管,但這件事要是傳出去了,你們兩個有一個給我滾得遠遠的。”
連戰喉結急劇滾動:“爺爺,我們不是親兄妹,我們——”
“啪!”
連老爺子又抽了他一個巴掌,“這事兒沒可能!”
“她也不小了,二十四,是該給她找個婆家了。她的婚事我會幫她做主,而你,連戰,你是我連家的子孫,我對你寄予最高的期望,你最好不要讓我失望。”
“為什麼看不上她?!她伏低做小謹小慎微這麼多年還不夠嗎?!”
連戰有些憤怒。
他明白老人家的意思了。
玩玩可以,不能結婚。他們對待小輩的花心與禍亂從來都是如此縱容,隻要家裡正經養着一個,外面随他們彩旗飄飄。
可對方是小穩!他們為什麼還要這樣想?!
他能像對待别人一樣對待她嗎?!
他們養陳穩長大,卻從未把她看作一家人。
他們喜歡她,愛護她,凡事寵着她由着她,但是暗地裡權衡利弊一番之後還是看不上她!
他不管,小穩是他的人,這是任誰這輩子都改變不了的事實,真到了山窮水盡的那一步,他帶她走就是!
老爺子沉着氣:“我說了,你玩玩可以,但是别給我傳出去,我要臉,你爸爸叔伯哥哥弟弟們都要臉!這事兒我不同意,也沒有人會同意。你自己看着辦。”
連戰堅定:“我會娶她。”
老爺子冷笑:“我已經讓了步,我說了,你玩玩可以!一個小丫頭片子,你要真不舍得,藏起來也不是難事,但你要敢給我一頭栽進去,我也有的是手段。”
連戰眼角笑得譏諷:“您平時孫女長孫女短,真到了事兒上了,您就這麼對她?您對得起陳叔嗎?”
“我養她這麼大,不是為了讓她來勾引我孫子的!”
老爺子呼哧帶喘,氣得肺部都出現了鳴音。
連戰陰沉着一張臉,黑得能滴出墨。
老爺子也緩了口氣:“陸家那小姑娘也快回來了,她回來你們就完婚,這是我們連家欠她的。穩穩不行,她隻能是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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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戰退出去,老爺子站在書房,想起了那個年輕氣盛的警衛員,死的時候才三十出頭,正是大好年華。
他把他的女兒托付給了他,可他,并不是個什麼好人。
陳穩是他的孫女,他可以把她當孫女一樣愛她護她一輩子,但她沒有連家的前途與名聲重要。
連戰是他寄予厚望的孫子,陸家那個小姑娘也是他早就看好的人選。
更何況,連戰跟那姑娘有過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