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穩穿着白大褂在心髒中心住院部的過道上來去匆匆,身邊的病人家屬跟着她急得抓耳撓腮,直叫陳醫生救命。連戰則坐在北京朝陽區某一震耳欲聾的酒吧裡,領口敞開,脖頸因酒精迷醉染上大片潮紅,在周圍酒池肉林一樣的環境中一杯接一杯地喝。
身邊玩得好的朋友都在,王天陽楊州同一個不少,陸方怡也來了,還有幾個常年在外近來回京探親的發小也被王天陽一并捉來湊了熱鬧。
局是王天陽組的,除了他們這些人,他還叫了幾個藝術學院的小年輕,有男有女,個個水嫩。有的已經出道了,還簽了娛樂公司,也算小紅的明星。
王天陽說來者是客随便挑,他知道他自己的好友都是什麼貨色,正人君子的少,風流博浪的多。
連戰沒參與,他是男人,不是不好這一口,隻是因為陳穩,硬生生地給戒了,從此堪比柳下惠,哪怕是必要的逢場作戲,姑娘都脫光了,他都能坐懷不亂。
此時也是一言不發,隻悶頭喝酒。
其他人都不知道他怎麼了,但是因為那深沉的低氣壓,也不敢輕易招惹。
陸方怡坐在他旁邊,曲線凹凸,性感的妖娆風穿着,大圈的耳環,豔麗的彩妝,尤其是眼睛那塊兒布靈布靈,下面光着兩條大白腿,勁兒勁兒地蹬着一雙松垮的靴子,跟他碰了杯酒。
連戰醉眼嗤笑:“穿的這是什麼,不倫不類。”
“啧,時尚懂不懂?Y2K。什麼場合穿什麼衣服,跟你似的?來喝個酒還穿西裝,裝逼。”
連戰笑了一聲:“去你媽的。”
他裝什麼逼,還不是被家裡那個逼急了,一上頭,什麼都顧不得。
“你到底怎麼了,失戀了?不像啊。”
連戰沒說話,又倒了一杯棕色的酒液,手指覆住杯口搖了搖,面色平淡。
“戀”這個字眼多麼奢侈,可他連否認的資格都沒有,他跟陳穩連戀愛的關系都算不上,比陸方怡的穿着還要不倫不類。
她瞧不上他。
原先,他以為她是怕被家裡人發現,所以處處躲着他,處處拒絕他,他自我感覺還挺良好,誤以為這是隐秘的愛戀。可背德的禁忌關系産生的刺激感将他蒙蔽,近幾年他才越發覺得,她根本就是不愛他,不僅不愛,反而厭煩、嫌惡。如果不是他的強硬相逼,如果不是他緊追不舍,她早就離開了,什麼兄妹,什麼家人,她恨不得離他八千裡遠,從此一勞永逸地擺脫他!
什麼喜歡什麼愛!什麼家裡人會傷心會反對!她隻是在拿話哄他,連床上也一樣!!
賤人!
他恨得直接摔碎了一盞酒杯,酒液四散,堅硬的玻璃材質将一個年輕人的額頭打破。
他沒有一絲歉意,在昏昏沉沉的迷醉與憤怒之間起身去了衛生間。
扶着牆,走路有點搖晃,酒吧裡的吵鬧與喧嚣聲離他越來越遠。
忍不住俯下身對着垃圾桶嘔吐,一個管理人員忙過來扶,他都盡數吐到了地上,旁人也不敢說什麼。
他伸手摸錢包,抽出了幾張紅鈔,一把拍在了那個管理員小哥的胸脯上,說:“收拾一下,不好意思。”
話雖如此說,語氣裡卻沒有絲毫歉意,反而有一種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的傲慢。
他不是故意散發,卻是天生俱有。
管理員小哥忙喜,但是臉上卻不露聲色,道:“先生,我扶您回去吧。”
連戰推開他,搖了搖頭,“不用,你去忙吧。”
管理員一走,衛生間的長廊裡瞬間又寂靜下來,又沉又幽,地毯還是鈎織的暗紅色,像詭異的闖關密室或者新娘婚禮的紅地毯。
轉角處突然傳來吵鬧聲,聽聲辨色,應該是兩個男人纏着一個女人不讓走。
嘴裡污言穢語,還動手動腳。
連戰當沒聽見,徑直往衛生間裡去了。
再出來,洗手時水流劃過指間,骨節分明的一雙手性感得發紅,青筋畢現,又像被濃烈的酒精燙了血管。
他愣神片刻,又抽了幾張紙巾擦手,轉身欲走,卻被一道熟悉的女聲叫住了腳步。
“連戰!”
他回頭,眉頭微皺。
一個穿着熱烈而大膽的女生沖他跑過來,突然躲在了他身後。
他低頭看,眉眼清麗,鼻頭小巧,隻是上了妝,嘴巴格外殷紅。
是甯夕。
他再看她的标志性建築,果然,胸更大了。
他拉開她的手,“怎麼了?”目光裡沒有絲毫情感。
甯夕察覺到他方才的眼神,胸口随着呼吸起伏,忍不住輕輕紅了臉。
連戰指了指跟在她身後過來的兩個男生,道:“你男朋友?兩個?”
甯夕拉着他的袖子,撥浪鼓一樣搖頭,可憐兮兮地說:“我不認識他們,我就來上個廁所,他們不讓我走。”
那兩個男的也走過來,在離他們兩步處站定,果然看連戰衣着不菲,不敢輕易上前。
“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一個男人道。
連戰聽這熟悉的開場白,忍不住諷刺地嗤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