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林漾,那更跟我沒關系,我絕對不會為了你或者為了她去為難連戰。如果她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優秀,連戰公司的招聘團隊不是傻子,不至于不要她。如果她靠自己連面試都進不去,那就說明她的能力完全沒有達到對方公司的标準。我就是幫她走了後門,成功把她送進去,那又怎麼樣?完不成工作一樣會被裁掉,有什麼意義?”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隻是在拐角之後,突然掉下了一滴眼淚。
在江豔看不見的地方,她的身姿不再那麼挺拔,步伐不再那麼有力,态度不再那麼決絕。而是可憐的、是心酸的。
江豔被陳穩連珠炮一樣的話語驚呆的,好像第一次認識這個女兒一樣。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發愣,手裡拿着那張硌手的銀行卡,心中發虛,第一次有些無所适從。
陳穩長大了,可她竟還把她當一個孩子對待。
當一個好哄好騙的幼稚的純淨的小孩。
“江阿姨?”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一道沉穩而清冽的男聲響起。
江豔回頭看,逆着樓梯間裡的昏黃燈光,她一時沒看出來者何人,隻是覺得氣度不凡。
連戰恭敬地遞過去一張名片,說:“連戰,連家的孩子。”
“哦哦。”
江豔有點老花,仰首對着燈光才得以看清名片上的字。
連戰;紅瑞資本……
都是關鍵字眼。
整張名片,設計低調簡潔而不失淩厲。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江豔腦海裡瞬間冒出的,是這一句話。
連戰跟她客套了幾句,雖然毫無興趣,但還是裝出一副禮貌溫和的樣子詢問她的近況,詢問她兒子的病情。
江豔一一作答,語術比用在陳穩身上的還要值得人同情。
但是她找錯人了。連戰不是陳穩,他久浸商場,見過的人多了,江豔的那點心眼子在他面前一覽無餘。都不用聽她講話,光是看那雙狡詐的眼睛裡閃出來的眼神,他都知道她是個什麼人。
比多年前的那個潑婦更加市儈、庸俗。
最後,他問:“我剛才聽您說,您有事要找我?”
江豔一頓,手足無措:“你,你聽見了?”
連戰笑着點了點頭,說:“您有事可以直接跟我說,不用通過小穩。喏,這張名片上就有我公司的地址和聯系方式,您明天要是有空,可以到我公司來一趟,咱們細說。”
“那怎麼好意思……”
連戰心裡冷笑,面上卻是溫和。他擡手看了眼腕表說:“不早了阿姨,我找小穩還有事,得先上去了,您來的時候可以帶着您家裡的那個林,林……”
“林漾。”江豔連忙補充。
連戰笑說:“對,林漾,就是那個需要找工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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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戰上去的時候,陳穩正在偷偷哭,穿着白大褂伏在值班室的桌子上,輕聲抽泣。
連戰的腳步很輕,但她依然靈敏地聽見了,頭也沒擡,趕忙背過身收拾自己布滿淚痕的臉,生怕被旁人發見狼狽的模樣。
她剛整理好自己,回頭一看,竟是連戰。
他就站在昏黃的燈光下,笑意盈盈,神色柔軟。
陳穩一怔,一大股眼淚瞬間從眼眶裡湧了出來,可憐極了,像受了極大的委屈的小兔,終于遇見了可以傾訴心事的親人。
她過去要抱,連戰把保溫杯放在桌子上,單手接住她摟在懷裡,輕聲說:“怎麼了?怎麼哭了?”
陳穩哭了半天,連戰把她抱起來,坐在旁邊的一張空床上。
她直到哭夠了才撒開手。
“發生了什麼事?要不要跟我說說?嗯?”
陳穩搖頭,抽泣道:“不要,你又不懂。”
鼻音濃厚。
“是是是,我又不懂了,好了,别哭了,你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連戰把保溫杯打開,撲面而來一陣寒氣,是奶香濃郁的咖啡味冰淇淋。
連戰給她拆開勺子,她邊小口小口吃,邊用手背可憐巴巴地抹眼淚。
連戰把她掉落的碎發别在耳後,看着她這個樣子,有點想笑,也有點心疼。
這麼多年陳穩過的什麼日子,他比誰知道。
她敏感、内耗,家裡人都喜歡她,但是越喜歡,她就越惶恐,好像是欠了他們一樣。
連容待她不好,她都一一忍着,家裡人說的事,她即使再怎麼不想做,也不會露出反抗的神情,反而愈加乖順、乖巧,一邊難過一邊認真完美地完成。
她過得不容易,所以他總是格外心疼,即使在小時候對她沒有這種複雜的情愫的時候,他依舊對她比對自己那些個流着相同血脈的弟弟妹妹都要好。
弟弟妹妹有很多,但陳穩隻有一個。
“最近怎麼總哭?是不是有事瞞着我?”連戰溫聲問。
陳穩搖搖頭,低頭又含了一口冰淇淋。
連戰平時不許她多吃冰,但她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又會親手奉上來。
連戰見她這樣,也沒有再問,怕又徒惹她傷心。
既然她扛着不說,那他就隻有暗地裡解決。不然他對她來講,還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