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穩到達京郊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以後了。除夕當夜,打車費極其昂貴。司機聽了她一路的電話,看了她一路的表情,心下了然,便勸說:“姑娘,那種地方我也拉過客人,不好,你最好别去,不然你這麼一個水靈靈的大姑娘,囫囵個兒地進去,還不知道怎麼大卸八塊地出來呢。”
陳穩心想,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有這麼邪乎嗎?
這還是在北京呢,又不是在什麼黑蛇會大省。
她倒真是要見識見識了,好奇大過了惶恐,心裡頓時起了反叛的心思。
從大路的十字路口下車,按照導航又走了兩三百米。
近了一棟樓,百米之外都能夠聞到香豔的氣息,停車場裡豪車遍布,裡三層外三層,一溜溜排開。看起來生意相當不錯。
再往裡走,入目是一幢磚紅結構的複古小洋樓,大概有三層,門口立了一道石碑,上寫三個大字:玫瑰園。
草書,潇灑飄逸,氣勢磅礴。
昏黃的路燈下,這裡的外觀沒有往常城區裡那些夜總會的鮮豔霓虹與豪華射燈,反而低調、古樸。
這樣的結構,要麼收費昂貴,要麼就有很多秘密。
有人進去,有人出來,有人行色匆匆,有人酒醉醺醺,兩個保镖相當的恪盡職守,證件查得十分嚴厲。她就在這樣的場景中,站在一顆冬日不落葉的行道樹下,給連戰打電話。
正好,也是一個和好的契機。
連戰不會生她的氣,但他會記仇,然後一段時間都不來找她。
但隻要她一示弱,他的心立馬就軟了,向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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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永定河之上有一座高速橋,連戰就迎着夜風站在橋上抽煙。
風抽一半,他抽一半,地上落滿了煙頭。
他已經站了好一會兒了,腦子裡的思緒紛繁亂千,像一團團纏繞的細線,繞得他迷茫、焦慮、頭皮發麻。
他想過去,想最近的生意,想陸家的事,想大哥的事,卻唯獨沒有想陳穩。他不敢想,一想就疼,心髒揪着頭皮神經疼。
手機在大衣内袋裡響起,他拿出來看。
先是楊州同,後是陳穩,講的是一件事。
他皺眉:“她讓你去你就去?騙你的怎麼辦?”
陳穩說:“我也不知道,所以才找你。”
連戰冷笑:“這會兒不說讓我滾了?”
陳穩沉默,隻是輕淺的呼吸聲透過電話傳來,聽在連戰的耳朵裡,更是讓他心情煩躁。
他不耐煩地問:“你現在在哪兒?”
“門口。”
“門口?!”連戰驚叫,“你怎麼不進去再給我打電話?!”
陳穩眉頭皺得深深的,不明白他的用意,遲疑說:“那,我現在進去?”
“……”
連戰一下子被她的愚蠢堵得啞口無言。
隻能大白話說:“先站着,等我打個電話,别亂跑,有人過來就說找高霖。聽見了沒有?”
陳穩點頭,半晌又意識到他看不到,才說:“我知道。”
“你知道個屁。”
罵了一句,連戰就把電話挂了。
陳穩等了不一會兒,就從裡面走出來三四個人,為首的那個身材瘦削,但是颀長,臉龐硬朗,下颌角收得淩厲,長得相當不錯。
他站在門口就叫:“陳穩?”
“陳穩?”不耐煩地又叫了三聲,罵道,“他媽的,是不是诓我的呢,這哪有人?毛都沒有。”
他正準備撥電話問罪,陳穩從一個角落裡緩緩站了起來,舉起手,像孩童時期回答老師問題一樣乖巧,說:“你在找我嗎?”
四周樹木郁郁蔥蔥,天色又昏黑,不仔細看真不知道那犄角旮旯裡縮了一個人。
高霖草了一聲,說:“你站那幹什麼?學鬼啊。”
他的素養實在不高,陳穩被他的粗暴震得有些心理不适,見他過來,悄咪咪往後退,腳步磨蹭。
“草,你哥找我幫忙,你他媽那麼怕我幹什麼?什麼表情,過來。”
陳穩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慢慢地迎過去,說:“我哥,我哥讓你來的嗎?”
高霖不屑哼笑一聲,“他讓我來我就得來?你就是陳穩是吧,磨磨唧唧耽誤老子時間。走吧,跟我進去。”
陳穩猶豫,被他拉着胳膊,不肯進。
高霖氣笑了:“真他媽的,就這樣還敢來救人?走吧,吃不了你,你哥一會兒就來。先去看看你朋友,别一會兒真他媽被人整死了。”
陳穩好奇:“你這裡真的會死人嗎?”
高霖偏頭看她,狹長的眼眸逐漸眯起來,蛇睛一樣有些威脅的成分。
陳穩忙擺手:“不問了,我不問了。”
高霖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