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劉昭楠點點頭。
劉謹茹買了個西瓜,瓤很紅,汁水飽滿,切了放餐桌上,劉昭楠問,“所以哥的屋子明天就要拆了?”
劉謹茹淡淡嗯一聲。
西瓜就這樣擺着,沒人動。
劉昭楠熱得臉頰紅潤,喉嚨也很幹,但沒一點胃口,扣着手指沉默。
明天鋼闆房隻要一掀,那陳馳在這個家裡的最後一點地方都沒了,半晌,劉昭楠問劉謹茹,“可不可以把我的房間騰出來給哥住?反正爸爸常年在海上也沒時間回來,我跟你住。”
劉謹茹看向劉昭楠,臉上又浮現那種譏嘲的神情,這一次劉昭楠沒低頭,迎視着鋒利的視線。
無聲對視幾秒,劉謹茹輕笑一聲,“你自己什麼樣你不清楚嗎?你每天花那麼多時間費那麼多精力,僅僅隻是讀個書你都讀得稀爛,你還有心思去管他?”
劉謹茹可能從來沒注意到一個問題,她跟劉昭楠說話,語氣裡永遠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諷刺挖苦。
在她這裡,自尊和驕傲變成劉昭楠遙不可及的東西。
劉昭楠從小就不愛哭,小時候打架不會哭,後來被罵不會哭,她不喜歡劉謹茹的教育方式,但每一次她的反抗都被劉謹茹當做跳梁小醜。
甚至在下一次争吵中被劉謹茹拿出來當笑話刺向她,劉昭楠就明白,家是一處港灣,也是束縛,在束縛中掙紮,如在淤泥沼澤裡拉鋸。
越反抗,陷得越深。
應對劉謹茹不能采取一般手段,隻能用魔法打敗魔法。
劉昭楠抱住劉謹茹的腰,臉頰貼在她的背上,眼睛裡藏不住的受傷無助,尾音卻帶着些許溫軟俏皮,跟劉謹茹說:“媽媽,你的女兒會壞掉的。”
就像鬧鐘會壞掉一樣,你的女兒也會壞掉的。
請不要這麼打擊她,給她一點點認可吧。
這時候劉謹茹便會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是被她的舉動還是話堵的,反正劉謹茹就是把話頭扯回陳馳了。
“你哥下個學期開學就讓他住校,寒假就在外邊找個短租住,能考上大學也不會不讓他讀,考不上,反正他也滿十八歲了,畢業後就自力更生自己養自己。”
事後劉謹茹頓覺,她被她的女兒給繞了。
每次她教育劉昭楠,最後劉昭楠總會用各種奇形怪勢說不清的招數打敗她,關鍵她在當下并不覺得自己輸了,畢竟在氣勢上她占盡上風,她一直都無法明白。
隔天,劉昭楠家外邊的那間小屋子消失了,陳馳的東西很少,一個塑料箱子都沒裝滿,箱子劉昭楠暫時擡進自己房間放着。
晚上她被莫名拉進一個群裡,接着沈玲玉的語音電話就打進來,沈玲玉說:“昭楠,聽說班主任假期做手術了,我們打算開學前去看她,你要一起去嗎?”
沈玲玉會去的地方一定有江北,劉昭楠找了個借口說:“抱歉啊我明天要在家幫媽媽做事,沒有時間。”
隔天中午,劉昭楠在廚房搗鼓成功一道新菜,她擺好盤拍了個照。
她這些天都在給陳馳發信息,陳馳幾乎不回她,但偶爾也會回一兩次。
比如她發:
[咚咚咚,開開門。]
陳馳:[有病?]
又或者她發:
[醬香牛肉面好好吃.配圖。]
陳馳:[哦。]
這時她就會問他:
[你回來我做給你吃,我媽現在不在家。]
陳馳:[呵。]
……
劉昭楠把圖片發給陳馳,又打字問他:
[新菜,要不要嘗嘗?]
[在家等你?]
陳馳收到劉昭楠這兩條消息時,他正和一幫好兄弟在一家棋牌社打牌,一群垃圾太菜沒意思,沒興緻後就大喇喇躺在沙發上玩手機。
“毛病。”
最挨近陳馳的男生聽見聲音,回頭就看見陳馳仰躺在沙發上,舉着手機勾唇低罵。
“你罵誰毛病啊馳哥?”男生問。
陳馳是這一幫男生的頭頭,他們這群人幾乎都是學校裡的吊車尾,翹課翻牆打架家常便飯,學霸二字跟陳馳不沾邊,但校霸的帽子是教導主任親自往他腦袋上扣的。
陳馳懶懶地從沙發上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道:“我出去一趟。”
劉昭楠先是收到陳馳發的定位,然後才收到他的消息。
陳馳:[來這裡。]
陳馳:[不準放香菜。]
劉昭楠很快回了一個OK的手勢。
陳馳不回家,但終于願意透露一次位置,她需要當面跟他解釋清楚他和劉謹茹的誤會,試圖化解這次矛盾。
劉昭楠提着打包盒去到陳馳發給她的定位,需要過一個紅綠燈,在馬路這頭她就看到陳馳了,他長腿敞開着坐在棋牌室門口的遮陽傘下,逍遙自在地抽着煙。
來到遮陽傘下後,劉昭楠打開食盒,坐在陳馳對面看他吃,期待地問他,“味道怎麼樣?”
陳馳大口吃着,聳聳肩,“一般般。”
劉昭楠無聲笑了一下。
她擡起頭尋找附近的飲品自動售賣機,就這一下,女孩笑彎的眼睛蓦然對上不遠處私房菜館門口的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很獨特,眼皮薄,眼尾内雙,神情涼薄冷酷。
劉昭楠心髒一滞,
是江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