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路到椿華街是一段熱鬧的路口,毗鄰商業區,交錯的交通道路對面,路邊逐漸停下來一張黑色勞斯萊斯,車窗降下,後座的男人偏頭看着遠處紅綠燈下的少年和女孩,微眯了下眼,嗓音沉磁道:“老林,下去看看,是不是小江。”
另一邊,江北圈着劉昭楠細細的胳膊,像是将人禁锢在了懷裡,直到劉昭楠回過神想要扯開兩人距離時,五指才不動聲色地松開。
冷風撲面,額角的碎發亂飛,劉昭楠心跳比什麼都亂,仰頭看着江北,少年一身黑,沖鋒衣的領子鋒芒豎着,看不清眼底的黑沉。
因為他的情緒不辯,也因為巨大的驚愕,讓劉昭楠恍惚,剛才耳邊響起的那道低語,到底是幻覺還是真的。
像是注意到什麼,江北撩起眼皮朝劉昭楠的耳廓後看去,眉宇擰了下,錯開劉昭楠肩膀,朝迎面而來的男人走去,留下一句低語,“别回頭,往前走。”
停在路邊的勞斯萊斯顯眼,幹淨帥氣的少年更顯眼,江北沒上車,站在路邊的台階上,沒什麼情緒地喊了聲顧叔。
男人靠在黑皮座椅上,也沒下車的意思,面皮上淺淡一笑,眼裡卻沒什麼溫度,“怎麼在這啊?剛好回去跟你媽吃個飯?”
“不去了,跟朋友有約。”
是借口也是事實,江北剛應付完繼父,沒走多遠就接到淩尋電話,“兄弟,你人呢?怎麼還不到?”
“馬上。”
拐過一條道走進4S店時,淩尋正在看一款越野SUV,兩人眼神打了個照面,江北走到他身邊,淩尋道:“幫兄弟參謀參謀,買哪款合适。”
“就看越野?”
淩尋蹲下來,薄薄的T恤下後背弓成一條硬朗的線條,目光看着車輪應了聲,“差不多吧,歐娜說高考結束想進藏旅遊,越野好跑路。”
“哎喲,這雨下得太猝不及防了,”門口走進來一個胖男人,拍着肩頭的雨點朝兩人走過來,身上帶着寒氣,手裡捏着一堆資料,笑眯眯對淩尋說:“帥哥,這車賣挺好的,這資料我跑了分店給你找來的,不信你來看看這詳細介紹。”
淩尋接過他手裡的介紹手冊,看向江北,卻發現他目光落在門外的雨幕裡,剛想開口,就見江北轉頭問胖男人,“有傘嗎?”
胖男人啊了聲說有傘,還主動去牆角拿來一把,江北拎着傘就朝門外走,胖男人沒反應過來,轉頭看淩尋,“你這朋友什麼意思?”
淩尋目光也朝門外看着,若有所思。
江北再回來時,肩膀和頭發幾乎濕透,發尖滴着水珠,正在給淩尋介紹車子的胖男人哎喲一聲,熱心地拿來毛巾給江北。
淩尋目光好整以暇地看着江北,啧啧兩聲,“不尋常啊阿江,有情況了?”
江北也不遮掩,擦着頭發不鹹不淡嗯了聲。
這時候比起買車淩尋更好奇兄弟的感情,畢竟從來沒見這人身邊有人,看着江北擦頭發,肩頭也是濕哒哒的,淩尋卻不心疼,以他對江北的了解,剛才店裡明明好幾把傘,這人就拎走一把。
不用說,故意的。
“把自己淋了個濕透,心機啊你,至于嗎?怎麼着,還想讓人家心疼你,記着你的好?”
江北垂着眼,不見眼底神色,嘴角扯了個笑,“不行嗎?”
簡直細思極恐,淩尋搖着頭歎氣,往江北身上貼的女生他見過不少,倒還挺好奇是什麼樣的女生能讓江北主動出擊。
很快,淩尋又敏銳地感覺到不對勁,盯着江北道:“阿江,這種追人方式不像你啊,那麼難追?”
江北擦頭發的動作慢條斯理,骨指分明的手指插在黑發裡撥弄,沒來由想起劉昭楠那清泠泠的瞳孔,半晌,低低道:“嗯,估計挺難追的。”
*
周日是沈玲玉的生日,聚會辦得隆重而盛大。
為了讓江北來參加自己的生日聚會,沈玲玉邀請了整個班。
直到天黑,生日會上依舊沒有江北的身影,在松習看來江北根本不可能參加,先不說江北這人連讓人八卦的苗頭都不給,更何況誰都能猜到沈玲玉的心思。
沈玲玉不放棄,妝容補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生日聚會結束,江北都沒出現,有人悄聲議論,說那晚沈玲玉沒繃住,躲廁所裡哭了一場。
新的一周沈玲玉沒有來上學,幾個跟沈玲玉交好的女生開始在論壇裡聲讨江北,維護江北的女生也很多,很快引發一場罵戰。
論壇裡腥風血雨,當事人倒是一副事不關己的的姿态,學習,吃飯,打籃球,該怎樣就怎樣,一點沒影響。
很少人注意到的是,星期一早上,江北的桌子上放着一把折得整整齊齊的折疊傘,傘下壓着一張綠色的便利貼,寫着謝謝兩個字,黑色筆墨,字迹清隽。
有人跑着從後門進來,穿過過道,風帶起便利貼,刮落在角落裡的地面上。
松習看到江北桌子上的傘也納悶,問江北,後者把傘塞進旁邊的桌洞,嘴角勾了下。
後來其他班男生來找江北時也會八卦提起沈玲玉,語氣中多少有點女生太戀愛腦不自量力的輕蔑,這時江北就會一個眼刀飛過去,旁人不敢再說什麼。
那時候松習才後覺,得虧他北哥沒去,要是當衆拒接告白,今天沈玲玉更要被人笑話死。
大家轉移話題說逃課去打籃球,七班的人看了一眼課表,有人道:“操,是老楊的課,每次都給我講得昏昏欲睡,還不如打籃球去呢。”
其他男生附和,“走呗,這高三不逃一次課不圓滿啊。”
大家又看向江北,問,“走不走北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