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能?”郗元反問道。
青陽嬌臉上露出一抹悲涼的笑,“我是罪人親屬,也是罪人。之所以苟且偷生,不過因為腹中子嗣,等孩子降世,我便打算離開公冶家的。”
“無故出妻,子敏已經因為我,和右将軍家絕婚,太傅不容我,子敏不能再因為我,背上不孝之名。”
郗元看了青陽嬌一眼,“兄長願意為了季麗阿姊做到如此地步,阿姊還要離開,豈非令兄長失望。”
青陽嬌抿唇,似乎被郗元的話觸動,“子敏....”
郗元繼續道:“阿姊不為自己着想,也要為孩子想想,阿姊難道希望自己的孩子,屈居人下,為人魚肉嗎?”
青陽嬌搖頭,臉上神情勉強,“太傅去了,子敏勢必會更進一步,夫婦一體,我一個罪人,如何能與他匹配,他一定是要再娶的。”
“阿姊想留下來嗎?”郗元問得直接。
青陽嬌沉默半晌,倏而擡眸,洞穿一切的視線,投向郗元眼底,她反問道:“伯黎不怨我逼走你從姊嗎?”
“休妻是兄長決定,與季麗阿姊有何關系?”
留下青陽嬌,比再迎來一位出身望族的長嫂要強。中饋之權在郗元手中還未握熱,豈能拱手讓人。
連府門都出不去,耳目為人遮蔽,庭院深深,她就是囚徒。
崔萱阿姊很好,可惜掌家太嚴,又以兄長與公冶家為先,是她先不念與郗氏舊情的。
“兄長對季麗阿姊之情,天地可鑒,請阿姊也回頭看看兄長吧。”郗元懇切道。
太傅戰死沙場的消息,在朝野引發轟動。
官爵有分,爵位能夠世襲,而官職由天子任免,人死則職權收歸朝廷。太傅死,皇帝年幼,不可無輔臣輔佐,于是召集百官,商議新輔臣人選。
大臣們紛紛上書,提出“伊尹既卒,伊陟嗣事”。
伊尹輔佐太甲,在任而死,于是太甲又用其子伊陟為尹,大臣們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皇帝于是下旨,由公冶聰輔政。
公冶聰以‘伊尹既卒,伊陟嗣事’為典,憑骠騎将軍身份,接過輔政的擔子,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
“仲夫人,主公請您去内堂,有要事相商。”
下人們的稱呼也悄然變化,公冶聰從‘大公子’、‘長公子’成為‘主公’,自己也從‘二公子夫人’、‘仲公子夫人’變為了‘仲夫人’。
“知道了。”郗元應道。
她帶着宜華,往内堂而去。
至内堂,郗元發現府中衆人都在,青陽嬌、公冶幹,還有太傅的兩位姬妾陳、于二姬和她們的幼子,唯獨不見公冶聰,想是還未到。
“阿嫂。”公冶幹上前,向郗元行禮。
郗元看了他一眼,半大少年,眉眼尚且稚嫩,她略略颔首回禮,“三弟。”
“兩位庶母安好。”郗元向太傅兩位姬妾行禮。
兩姬點頭還禮。
公冶聰一身戎裝,來得匆忙,他一擡手,制止衆人行禮,“一家人,不必多禮。”
“岐國大軍在外,我立刻便要出征迎敵,臨行之前,有要事要囑托諸位。”
郗元道:“兄長盡管驅使。”
公冶聰深吸口氣,“日後府上對季麗,皆以夫人相稱,她不是什麼姬妾,而是我公冶聰的夫人。”
“兄長...”公冶幹面露不滿,公冶聰看向他,目光堅定,公冶幹悻悻垂首,“是。”
他不情不願對着青陽嬌作揖,“長嫂。”
郗元見狀,也向青陽嬌行禮,“長嫂。”
“弟婦、三弟,不必多禮。”
“既然有長嫂在,那鑰匙賬簿,我稍後便命人送來。”郗元以退為進,詢問公冶聰道。
“嗯。府中事便交給季麗,我另有要事交給你。季麗年輕,還有勞兩位庶母,從旁協助。”公冶聰對兩姬道。
“是。”
囑托完家事,便輪到郗元與公冶幹。
“這是骠騎将軍的印绶與禁軍虎符,我不在朝,日常政務處理與家人安危,便交給伯黎。”
褚國禁軍名目衆多,由大将軍、衛将軍、中領軍分别統領,公冶聰交給兩人的,便是大将軍統領的部分禁軍。
都城禁軍都在公冶氏掌控之中,公冶聰此舉明顯是連親人也不能完全信任。
“那我呢?”公冶幹見公冶聰将印绶與虎符都交給了郗元,不由追問。
公冶聰道:“你聽你阿嫂的。”
郗元垂眸,已經明白公冶聰之意。
她勢必不能公然站在台前發号施令,隻能以有官職的公冶幹之名行事。公冶幹為表,她為内,相互制約,青陽嬌與兩姬,相互監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