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身的黑衣穿梭在九曲回腸的小道中,馬過帶起落葉四散,蹄聲疾疾,揚起滾滾黃塵。穿過木林便到,荒僻郊野,獨獨一條青石梯直達雲霄,上有女子手撐紙傘,緩緩行于其中。白洛岫勒停馬步,她側眸,目光犀利如鷹隼。
蒼翠的竹林中人如蝼蟻細小,紅墨暈開的紙傘像一朵野蠻生長的血菇。竹聲蕭蕭,地影婆娑,兩人都沒有作聲,白洛岫身形未動,紙傘微微擡起,沐言輕輕後瞥。
忽然!風起,白洛岫揮刀迎面劈來。
沐言後翻将傘擋在身前,身側青竹一瞬砍斷。反手一勾,白洛岫閃躲之時,她趁勢騰空而起。
白洛岫單足借力一躍,她身輕如燕,如離弦的箭般緊緊追趕。半空之中,她又猛力揮刀。
勢如雷,沐言快速轉身拉開距離,刀刀側身過,她移至竹尖飛離,壓彎的竹子瞬間彈起。白洛岫借勢後退,她揮手将整片竹子砍斷,強行停止。
白洛岫穩穩立于刀削的竹尖,五根削斷的竹尖當空插下,她灌力飛踢,竹子頓時迅猛似長矛。沐言縱身從中穿過,竹竿全部插泥三寸有餘。
不待喘息,白洛岫持劍将竹頂去。紙傘收起,兩人寸步不讓,橫在其中的竹段硬生生片片裂斷。
劍刃劃過玄鐵傘骨,火花滋滋作響。交鋒的一刻兩人側眸,一雙狠戾若嗜血豺狼、一雙正氣若沙場雄獅。
白洛岫去而折返,她反手持劍此去。玄鐵紙傘蓄力回擊,眼看着劍面被彎曲,她順勢松手,銀白的劍騰空翻轉又落入手中。
就在銀劍落手的那一刹那,沐言一個手刀,劍被打落。眨眼間,鐵傘直指面前,白洛岫退身飛離,與此同時,紅鐵傘也一瞬打開。
燕身伏地,不遠處的劍也插入泥中,白洛岫不及拿回,沐言已落足劍柄之上。
白洛岫傲然站起,她不服氣地凝視着,風吹紗動,現出她不屈的棱角。漸漸地,她眼裡的探究散去,露出譏諷。
“身手不錯,但……你的同伴确定不來救你嗎?”随着她話音落,竹林裡密密麻麻現出大批的黑衣人,一瞬間将沐言圍住。
安陵淮混入山中将造好的一柄短刀偷出,她即刻出山,卻早早聽聞了竹林的響動。
聲響紛雜,是群鬥。她急速趕往,步步輕功,到來時卻還是晚了一步。
竹林裡的黑衣人倒下了一半,可沐言也被白洛岫落了彩。她單手撐地,右臂上染紅一片。
白洛岫趁病拿命,她右手蓄力欲将其肩胛震碎,正欲下掌,一把淩厲破風的飛刀緻命而來。刀過腦後便有感知,她迅速滾向一旁,不出意外地看着趕來的安陵淮。她笑:
“來了?”
并不理睬,安陵淮徑直跑去查看沐言傷勢,可如今形勢,白洛岫可沒有那個耐心等。
白洛岫伸手欲扣,卻被安陵淮反手打回。她步步緊逼,自腰間掏出六把飛刀,揚手間全數飛射。
安陵淮凝目看出飛刀帶着染毒的暗色,輕松避過,她眸露狠厲。
她心中一狠。不自量力!
下一瞬,安陵淮箭袖的暗扣裡飛出銀針,銀針勢如破竹,将迎面的飛刀全部打偏紮進竹身,竹子條條折斷。
白洛岫先發制人地躍起,不料安陵淮卻快一步伏腰滑到身後,一劍将腳下竹砍斷。
頃刻失力,白洛岫持手翻轉,她眯了眯眼,眼看着安陵淮抽出腰間軟劍,精鍛的劍身如蛇卻極堅。
安陵淮攻勢極猛,次次出手都是不留後路的狠絕。不,是瘋!她的出招都是難以預料的瘋狂和狂妄的。
安陵淮身形快如疾風,隻一瞬,白洛岫的身上便落下一傷。劍開的傷口從左肩往下,長長的一道。
白洛岫被迫收手,可安陵淮哪兒會輕易放過?她自袖中飛出一針,就射向與沐言傷勢的同一處,随後又飛身一踹,銀針全部沒入了白洛岫的肩胛。力道大得白洛岫整個身體都要後倒。
如果說身為殺手的白洛岫是黑羅刹,那此時的安陵淮,就是骨子裡狠到能将她輕易捏死的閻羅。
安陵淮絲毫沒有退讓的耐性,此時滿臉都是令人發寒的陰狠,向被拔了毛的虎。
“找死。”
肩胛傳來難以忍受的劇痛,白洛岫感覺到全身的血液像在倒流,喉間頓時傳來血腥。異樣的痛覺讓她深感不妙,眼角窺向一旁,卻又被安陵淮一眼看穿,揚劍就将馬腿給卸了。
眼前的一切變得虛幻,肩上的劇痛又讓白洛岫被迫清醒。
不行,體内的痛楚越來越不能控制,她必須馬上離開!
白洛岫轉身藏進竹林裡。正要追,一團煙霧突然炸開,等霧氣散開時,白洛岫早已不見。
窮寇莫追,安陵淮隻淡淡看了一眼,轉身查看沐言的傷口。
“有事?”言簡意赅,似關心,又似落井下石。隻是,此刻的安陵淮臉上沒有笑意。
真是難得,能看到安陵淮這麼真實的表情。
十幾年來,沐言一直覺得安陵淮在戴着一副面具生活,不論做什麼總是善于将自己僞裝起來,鮮少像個平常人一樣洩露情緒。
但是,面具摘下隻有一瞬。安陵淮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像看白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