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蕪的山頭連墳墓都不多幾個,走近些,才能看到一個墓碑。這是一個鮮有來人的地方,山頭四處樹木叢生,雜草約有半人高,隻有這一處墓地略顯幹淨。想來是常有人打理。
按理說,官家之人下葬會葬于所屬墓園,而後将牌位供于家中祠堂。阮家祖輩曾是池州縣令,雖官職不大,但也應有墓園才是。
“知知,你祖母為何會葬于此呢?”瑤也問。
回想着幼時祖母下葬的場景,阮知知如哽在喉。“祖母自我六歲時便病重離世,她不是我爹的生母,我爹就不許她葬于墓園。那時,隻随意将她葬于老宅的後山,我不忍她受此對待,便偷偷遷葬于這山頭。”
阮知知目光很深,“這山頭雖荒涼,但好在僻靜。祖母最是喜靜,看不到舊景,就不會想起負心的舊人了。”
“那你爹爹知道嗎?”
提到生父,阮知知漠不關心。“他自升職遷都起就從未回過篁嶺,怎還會記着這老宅故去舊人。遷與不遷,他都懶得理。”
瑤也悔得腸子都青了。雖在阮府住了一段時間,卻并不了解阮家的關系。聽此一言,才知其中矛盾。她滿懷歉意:“對不起啊”
換作從前,阮知知肯定會難過,甚至無顔提及自己的家事。可如今公主頭銜降身,阮家早已與她無關。她不介意地搖頭,紅着眼,一點一點刮下墓碑上的青苔。
“祖母,知知好幾年沒有來看您了,您是否也怪知知為何不來?”阮知知忍着淚嗎,聲音悶悶的。
“對不起啊祖母,我很快就要遠去,以後都沒辦法再來看您了,您就别怪知知了。”
苦命的浮萍一生漂泊,終于有了依偎。阮知知跪在墓前說了好久,無盡地訴說着她的思念與哀傷。在祖母面前,她才是有人疼愛的孩子。過了約一個時辰,她才站起來,深深地望着最後一眼。指尖不舍地撫摸着墓碑的幾個大字,最後輕聲道:
“走吧。”
走吧,離開這個捆住她一生的地方。
沿着山路往下走,瑤也興緻盎然。上山時沒發現這裡還挺山清水秀。拔下一枚狗尾巴草把玩,身旁的阮知知猝不及防問:“西子應該不是你真正的名字吧?”
五雷轟頂,瑤也當場愣在了原地,手上的狗尾巴草也丢落在地。阮知知拂袖,将它撿回。
瑤也瞠目結舌,嘴巴張合着卻說不出一句話,許久後默認地低頭。安陵淮和沐言想解圍,她卻主動坦誠: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阮知知并未責怪,“我也說不清是何時。許是你眼底的不甘讓我覺得你别有所圖,許是你的修養并非紅塵之人,又許是你三番五次的偷逃出府,讓我斷定你的志向不在這方圓府邸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