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為之前幾個小時神經繃得太緊,陡然松懈下來,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縱然身處溫暖的懷抱,但這股熟悉的消毒水味還是刺激了腦海深處,江清涿夜半斷斷續續做了一些夢。
夢裡父母為新開樓盤剪彩,光鮮亮麗地站在繁花錦簇的高台,下一秒高台驟然坍塌,花朵濺上猩紅的血液,台下觀衆的掌聲也變成驚恐的尖叫。
他身體僵硬地挪動步子,上前看到鋼筋鐵泥下,父母血肉模糊的臉。
懷裡人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身體也開始發抖,謝驕迷迷瞪瞪被他驚醒,覺得不對勁,擡手摁亮了燈光。江清涿的臉被白熾燈映得慘白,看上去像在經曆一場噩夢。
“寶貝,寶貝?”謝驕伸手搖晃他的肩膀,在他耳邊喊,“快醒醒。”
沒過多久江清涿猛地睜眼,淺琥珀色的瞳孔裡竟然滿是恐懼。
謝驕被他這幅樣子吓住了,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做噩夢了嗎?”
那雙眼裡的懼色慢慢褪去,恢複了清明,江清涿看見謝驕近在遲尺的,擔憂的臉,理智漸次回籠。
“嗯。”他有些意外自己竟然會在這裡睡着,起身掀開被子,“幾點了?”
已經快三點了。
在病房肯定是睡不好的,江清涿挂着眼下淡淡的烏青,打算去住酒店,謝驕握住他的手,腦海裡還是他剛剛脆弱反常的模樣:“夢到什麼了,告訴我。”
什麼樣的夢會讓他都這麼害怕?
江清涿頓了下,他原本從來不會跟别人說起這件慘痛的往事,但今日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出口:“夢到我爸媽,他們是摔死的。”
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和表情都很平靜,跟方才在夢裡冷汗顫栗的人截然不同,謝驕怔愣,半晌沒找回聲音,直到江清涿抽出手,拉好外套拉鍊。
“你睡吧,我明天一早過來。”
是因為我摔倒才讓他回憶起當年的噩夢嗎?
謝驕張了張口,巧舌如簧的嘴在此刻卻遲鈍的失靈,他想起剛見面時江清涿近乎夢魇的神态,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自以為聰明的一步棋走得有多蠢。
腿上打了石膏,想挪也挪不動,他暗罵了一聲惶急道:“等等!等等、那個……”江清涿一回頭看他就愧疚又心虛,謝驕支支吾吾,“我叫小陳送你。”
“這麼晚了,别麻煩他。”江清涿直接拒絕了,因為覺得根本沒必要。
要是沒包這一腿的石膏還能一瘸一拐跟上去,謝驕自己挖坑自己跳,現在悔得腸子都青了,也不能把醫生喊過來現拆,隻能懊惱地說:“那好吧……”
眼睛好像掉人身上了,一眨也不眨,謝驕認認真真地凝望着他,黑亮的雙眸好像會說話。
“你注意安全。”
這幅依依不舍的神态讓江清涿冷淡的表情有幾分松動,遲緩道:“嗯……”
後半夜謝驕其實也沒怎麼睡好,他知道江清涿父母在他十四歲時過世了,但不清楚具體原因,要是知道,就算再多冷戰一段時間也不會願意勾起他的傷心事。
但他也不敢說實話,否則還不得死到臨頭了。
節目組征得同意,第二天跟江清涿一起來了病房,江清涿休息一夜臉色好了不少,過來陪謝驕吃完早飯後聽他鬧着要出院還不是很贊同。
“你這腿這麼嚴重,不應該住個十天半月嗎?”
當着鏡頭的面謝驕也不敢随便胡說八道,否則總有專業人士指出不對勁,做戲做全套,隻能老老實實拖着他的石膏腿當了一周廢物。
這期間柯淩舟和聞人延他們拖家帶口過來探望,正好湊一起審判熱播的第二期節目,聞人延給謝驕一通損:
“滑雪還能掉坑裡把人砸了,你是故意的吧!你嫂子脾氣真好啊,這都沒殺了你?”
“都怪柯淩舟好嗎?”謝驕在剝桔子,順手把皮砸過去,理直氣壯,“破滑雪場居然還有坑,什麼豆腐渣工程!”
柯淩舟瞥他一眼,懶得搭理,薄彥陰陽怪氣:“借給你就不錯了,還挑,有本事自己弄一個。”
畫面上江清涿一個翻身把試圖人工呼吸的臭流氓騎在身下勃然大怒,謝驕突然表情隐晦意味深長地說:“你坐肚子行嗎,别坐下面。”
彈幕從滿屏的哈哈哈變成滿屏???,薄彥他們幾個當時還在群裡接到了謝驕的騷擾呢,此刻指着屏幕恍然大悟:“啊!!!就是這兒啊?居然在這裡對人家起反應!”
“惡心!”
“下流!”
“無恥!”
“臭流氓,怎麼沒把你抓起來!”
聞人延跟薄彥一唱一和,铿锵有力慷慨激昂,活像嫉惡如仇的人民警察。柯淩舟沒出聲,但也露出了些許嫌棄的表情,謝驕無語地把桔子扔進嘴裡:“都是男人裝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