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執象揉了揉被日光刺痛的眼睛,與此同時,正背後傳來奇異的波動。
——來了。
蘇執象腳步輕挪,一個下腰躲開背後的攻擊。栖息在枯樹上的紙鹞子飛下來,以身為劍,狠狠啄在偷襲者臉上。
是瞬移。
來者擅長近身戰,身體素質很好。
限制器開着,蘇執象基本沒有一戰之力。
她毫不戀戰,抓住紙鹞子的腿騰空而起。
“哪逃!”
魏雙的瞬移不需要冷卻時間,下一瞬間,她就出現在蘇執象身後,從半空中将紙鹞子斬為兩段。
沒了鹞子的牽引,蘇執象朝地面墜去。
魏雙乘勝追擊,心中卻傳來魏蟬的驚呼:“别追!”
她回頭,雙眸中,鹿角牛耳的獸首越來越大。
“......龍?”
一隻白色巨龍嘶吼着穿過雲霧而來,接住蘇執象的同時張開血盆大口朝魏雙咬去。
考慮到白天之後異能受限,蘇執象留了一手,讓化形的畫卷都侯在暗處。
本來是提防變異者的,未曾想在這裡派上用處。
見魏雙瞬移到較遠的位置,蘇執象自認為初次交鋒已經告以段落。
她手攏成喇叭狀朝魏雙喊話:“我剛剛還給你們警官挖了礦——是否有什麼誤會——”
飛船中身坐高位的連束把一切都看在眼裡。他設想過這個S級很多種反應,也許是早有預料,也許是悲憤不滿。
唯獨沒想到她會繼續跟要殺她的人溝通。
“都S級了,怎麼還會如此天真?噢……也許正因為是S級,才能總是維持天真。”
他歎氣,搖頭,從一旁棋簍中取出一顆黑子,兩指夾住。
“征子·定石!”
一顆巨大黑子憑空落下朝龍頭砸去!
白龍擺尾,鱗甲和黑子邊緣擦過,濺起漫天火星。
看來這就是那個領域的作用,把覆蓋的區域變成了棋盤。
蘇執象心下了然。
即便如此,她也沒露出反撲之意。
“為什麼不還手?”腦内響起彌殃的聲音。
蘇執象駕着龍不斷躲避瞬移者和落子者的攻擊,抽空擠出幾個字:“我還有徒弟和學校。”
學校是師父留下來的,徒弟是自己招的。
不能還手,不能一走了之做通緝犯,不能讓千裡門成為一個校長是逃犯的學院,不能讓兩位徒弟因為自己蒙羞。
“好吧。”彌殃表示知道了。
這句話過後,他就恢複一攤死水,沒有半點出手相助的意思。
蘇執象也不屑求助他,咬牙喚起斷成兩截的紙鹞子護在腦袋兩側。
紙龍受損的位置很小,還能撐——
“雙倍。”
遠處,魏蟬十指交扣,發動異能。
紙龍身上的焦黑傷痕迅速在龍身另一側蔓延,龍鱗飛濺,直到傷勢和棋子造成的那一處對稱才停下來。
腹背受敵,傷勢加重的紙龍動作不再靈活。地面上的A級也已架好狙擊槍發射帶電弧的特殊子彈。
渺小的電弧子彈連接成片打在白龍腹部,紙龍難耐地扭動身體,發出痛苦的哀嚎。
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蘇執象低頭看向手腕。
不知道這所謂的抑制器爆炸會有多厲害。
是隻能炸死人呢,還是會波及整個區域。
材質很脆,突破的那一瞬間用畫卷護住自己就可以了,也許可以——
“征子·大角!”
又是一粒白字落下。
這一擊正中紙龍七寸逆鱗,失去平衡的畫卷不再受蘇執象控制,斷尾朝地面俯沖而去。
“咳!”蘇執象胸口一熱,咳出一口血。
起初,她以為是紙龍墜落導緻的,直到她低頭看見胸口戳穿囚服的刀尖。
“還好你是個循規蹈矩的人。”
魏雙盯着蘇執象因為失血開始失焦的雙眼,轉動刀柄。“要是你不怕抑制器一通亂來,那還真有點難辦呢。”
蘇執象的血染紅了洗到發白的囚犯服,随着魏雙帶血的雙刀抽出,她緩緩向前倒下,雙臂軟軟搭在紙龍頭上。
“怪可憐的。”魏蟬不忍細看,掩耳盜鈴地遮住眼睛。
紙龍墜落在礦山上,激起陣陣揚塵。
魏雙揮開礙事的塵土,習慣性地檢查屍體看有沒有死透,旋即被衣角内側口袋吸引了注意:“嘿,這家夥還藏了一幅畫,小情人的畫相麼?”
她抖開畫卷,“呦呵”一聲:“小蟬你看,這男人長得挺不錯呢,難怪這卡牌師要藏這麼好。”
“卡牌師……”魏蟬對蘇執象展現出來的實力心有餘悸:“還是放下吧,這說不定是蘇執象的卡牌,别被反咬——”
話音未落,畫中男人展顔一笑,俨然是發自内心的莞爾。
等二人再度确認時,原本男人站着的位置已經空空如也。
取而代之的是現實之中,一個身披餘燼星火的高大男人踩在龍頭上抱起蘇執象的屍體。
“謝謝你們。”
他擡眼看向姐妹二人。
“謝謝你們。”
“謝謝你們。”
“謝謝你們。”
……
重疊的絮語充斥二人耳膜。
簡簡單單四個字居然能同時用這麼多種語調念出。
驚喜的,沉抑的,雀躍的,絕望的,幽怨的,尖刻的……
想當年天災出世,第一批奔赴戰場的人中,精神力弱的大半都栽在了這詭異的聲音上。
魏雙魏蟬沒有防備,陷入天災編織的幻覺。
“真的很謝謝你們放我出來。”
彌殃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