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蘇執象設想的是手中事情各有優先級,她可以見一見喬木和小奏,把千裡門這邊穩住之後再去收集卡牌。
誰曾想出獄之後直接一團亂麻,奏聆音斷手一事對她造成了很大震撼,一時迷茫起來。
晾了一會彌殃,蘇執象終于安頓好情緒。
“剛才我去見了小奏,她斷了一隻手,是先前千裡門遇襲時候斷的。好在斷肢還在,日後有了辦法,我第一時間為她接上。”
毫無鋪墊的,她轉向彌殃:“我需要你加入千裡門。學費我來想辦法。”
說完,生硬地補充道:“謝謝。”
這不是一個疑問句。
彌殃輕輕挑眉。
他早就在聯邦曆史青史留名,過了需要學曆來證明自己實力的階段,所以本部也好,千裡門也好,在哪裡對他而言都無所謂。
他愉快地答應下來:“不過,事先聲明:不能保證能拿第一。”
雖然能力千變萬化,但可用的異能總量隻有B級,消耗完了就沒了。
來時可是親眼看見兩大頂尖S級異能對轟的,他不保證戴着枷鎖的情況下還能穩赢。
蘇執象點頭:“不用第一。你盡力就好。”
本質上是為千裡門找回一點場子,給本部人一點小小的震撼。
蘇執象自己和奏聆音都是穩紮穩打的性格,十年磨一劍,從不驕傲自滿,也從不妄想走捷徑。
但千裡門畢竟被看不起太久了,加之眼前剛好有現成的活動,蘇執象不介意耍點小花招,一鳴驚人一下。
自己可以籍籍無名,但門派和孩子不能被人看不起,這是蘇執象的底線。
她為數不多的好勝心和虛榮心都在于此了。
彌殃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那我走喽。你也别太難過,不是你的錯。”他不深不淺地說。
已經煩惱到這家夥都看不下去的程度了嗎?
蘇執象有些懊惱。
好不容易回來,喬木和小奏都開開心心的。可她先兇了喬木,又責備了小奏,見完兩個人就躲在屋子裡郁郁不樂。
好像,确實太掃人興緻了。
“可是……這都是從我入獄之後開始的。你可以說不是我的錯,也可以說都是我的錯。”
蘇執象一字一頓,壓抑着頹然。
誠然,卡牌飛走,失去聯絡,是一個重大意外,她也因為意外承擔了聯邦判決的法律責任。
千裡門遇襲時,她也不知情,且身在獄中。
可事實不會因為不知情就手下留情。
她出獄以來,隻看到圍繞自己的是一地雞毛。
彌殃收回了要走的步子:“你的學生和卡牌都不怪你,你為什麼要怪自己?”
“既然失去了和卡牌的聯絡,暫時不知道它們在什麼地方,那就先捯饬門派呗。着急也沒用。”
何況當初蘇執象收複鳌玄也沒花多久,如果有相關線索,再出發也不遲。
喬木的飛船曲率加速隻要五秒,三步一推進,全星際就沒有半天到不了的地方。
“有卡牌的消息第一時間趕去處理就行。也花不了多久,善後是麻煩了些,可你徒弟能搖人啊。”
一隻魔爪撕裂空間,拍拍蘇執象:“責任感體現在行動就好。放心裡,會把自己拖垮的。”
蘇執象低頭緩了緩。
在奏聆音面前,她說的很豁達。
“既然觸底,怎麼都是往上。”
真到了自己身上,發現要做起來還是挺難的。
她憂郁了一會,揉揉臉,朝彌殃點點頭:“多謝。”
這句話不再硬邦邦的了。
“謝不謝的無所謂,給點實在的好處才是真的。”彌殃笑道。
他切成心聲,循循善誘:“比如給個A。”
這個蹬鼻子上臉的請求被蘇執象立刻否決了。
B級到A級跨度很大,能疊加使用的異能也多了很多。
戰鬥不是比異能等級的大小,她可不敢給彌殃那麼大權限,尤其還是在校園内。
“明天記得早點來找我,我帶你去上鎖。”
彌殃即将作為一個B級學生參與社團賽和學校的所有日常活動。有必要立刻給他上個保險。
若是他在校園裡突然發瘋……這後果,蘇執象不敢賭。
吩咐完,她指了指窗戶,示意彌殃從那裡出去。
為了和蘇執象多呆一會,奏聆音給千裡門學生公寓上了防護罩,随後也跟過來住進了喬木房子裡,主打一個不能讓他獨占師傅回門的第一晚。
走門口會經過客廳廚房餐廳,一棟樓裡這麼多人,蘇執象不想被看見。
都從窗戶裡進來了,那再從窗戶裡出去也不算是受委屈吧?
瓜田李下,她不想再被誤會。
誰知被二連約束的彌殃突然不買賬了。
幫千裡門代打、隻有B級、還要去上個什麼勞什子的鎖。
誰家卡牌是這待遇?簡直就是黑奴啊。
“我不。”彌殃執拗道。“我已經從沒有名分,變成不能走門隻能爬窗了嗎?”
他說:“我就要從門出去。”
兩害相争取其輕,反正鎖是一定要上的。
蘇執象攤攤手,把門讓給他。
彌殃長腿一跨,拉開門,正對上門外站的筆直的一男一女。
喬木和奏聆音面無表情地看進門内,氣氛降到冰點。
奏聆音:“名分?”
喬木:“爬窗?”
奏聆音:“他還說要好處。”
喬木:“師傅…不會真給了吧?”
因為後面的交談被切成心聲,二人并沒有聽見。反而以為談話聲停止是在進行“給好處”的交易。
一雙徒弟一起擡頭,幽怨地看着蘇執象。
蘇執象舉雙手否認:“沒有。你們不要亂想。”
但架不住設定太容易讓人浮想聯翩了。
設定上,彌殃是被她救過,死心塌地的小跟班。類似于“姐姐和癡迷姐姐的狗”。發生點什麼才是人之常情。
喬木酸溜溜,奏聆音生悶氣。
當天晚上,奏聆音就穿着睡衣睡到了蘇執象床上,理由是防止某個“平平無奇”的B級爬窗之後又爬點别的東西。
被小奏摟着入睡時,蘇執象默默看着天花闆,突然意識到徒弟們對彌殃的意見确實很大。
不應該啊。
蘇執象感到非常困惑。
她和彌殃也沒做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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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喬木的校長通道,蘇執象的講師身份和彌殃的校服手環很快辦下來。
蘇執象取到時,手環屏幕還沒鎖,閃着彌殃的學号和名字。
許微。
這是彌殃給自己取的假名。
奇怪的名字,諧音是“虛僞”。很符合其人本性。
蘇執象記下,将手環交給彌殃。
後者已經換上了千裡門的校服,墨綠色西裝,黑色西褲,領帶打的很好,長度和形狀都恰到好處。
蘇執象拿出紙龍,示意彌殃上來後朝藏寶閣飛去。
閣内有她師傅留下的鎖,可以牽制住被鎖的人,相當于下了戒律。
被鎖纏繞的人,保證過的事情,做不了就是做不了。
很快,古樸的塔樓出現在視線中。
隻是包裹着整個塔樓的,還有一層兇悍的異能波動。
普通的守護結界不會有這麼重的煞氣,是用了秘術才會如此。俗話說黑化強三倍,染上煞氣之後,結界的攻擊性也會成倍增長。
這是奏聆音當初守塔閣的時候布下的,以斷手為代價,落成了這個染了血氣的結界。
蘇執象慢慢走近,看見塔閣門口擺着一架古筝,正是奏聆音常用的。
随着她左腳剛踏進那層波動,古筝清脆地響了。
與那樂聲一起撲面而來的,還有幾道透明無色、隐藏在風聲中的弧光!
蘇執象側身躲過,樂聲的刀刃貼着她刮過,砍在身後柏木上。
三聲樂,砍倒了一棵樹。
破陣曲,以樂為刃。
蘇執象躲過樂聲,一步步向前。
她越接近,樂聲就越密集,像織網一樣,一張張撲面而來。
蘇執象揮手,将一張巨大紙片擋在身前,頂着樂聲步步逼近。
弦歌不斷,一曲終了。
她站在古筝前,揭開身前殘破的紙片,看着琴上趴着的一隻斷手。
是的。
剛剛的一曲都是這隻手獨立演奏出來的。
這隻手手指修長白皙,指甲蓋飽滿瑩潤。
毫無疑問……是奏聆音的手。
走近之後,這隻手似乎也認出了蘇執象,意識到打錯人後,懊惱無助地在琴面上拍了拍。
随後又五根指頭支撐着手掌在琴上爬來爬去,好像很不想被蘇執象看見這幅樣子。
蘇執象握了握斷手,心中苦澀。
當年,藏寶閣被奪寶者洗劫的時候,小奏是懷着什麼樣的心思守在這裡的?
她又是懷着怎麼樣的情緒斷下這隻手,最後徹底守住藏寶塔的?
察覺到她的悲恸,斷手安撫地拍拍她,随後,蘇執象感到手上傳來粗粝的觸感。
低頭一看,竟是那隻斷手摸出一個草編的戒指,摸索着為自己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