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汝南偏過頭，顴骨高高腫起。

阮甯體弱力小，打起人來卻意外地狠，理智的弦崩斷，一拳下去猶嫌不夠，揪住宋汝南的衣領又砸下去。

“夠了。”

宋汝南冰冷的手掌包住阮甯的拳頭，悶熱的巷道蹿起絲絲寒意。

他盯了阮甯很久，面容隐在路燈的死角，顯得頗為晦暗，五指微微收緊，阮甯吃痛叫了一聲：“放開！”

宋汝南紋絲不動，連表情都沒有松過一分，阮甯的拳頭掙紮不過便揮了另一隻手。

宋汝南毫不客氣地拍開。

他甚至隻是擡了下手的動作，似乎隻是打算整理好衣領，即使是被人按在牆面也依然不減氣度。

阮甯恨得牙癢癢，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想拖着宋汝南一起撞牆一了百了，省得往後的百年糾纏。

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他一定會因為恨宋汝南而死。

“你給我聽着。”他扼住宋汝南抓着他拳頭的手腕，指尖抵着跳動的脈搏，恨聲威脅，“離弋桐遠點，你敢和他發生什麼試試。”

宋汝南久久地沉默，沉默讓他難受，心跳悶在胸腔，即将忍不住發作時，宋汝南輕飄飄說了嗤了一聲。

“你算什麼？”

巷子的悶熱一股腦砸下來，腥臭腐爛的氣息在四周缭繞，不知道是因為難捱的環境還是憋在胸腔的怒氣，阮甯頭腦發暈。

“你什麼意思？”他咬緊了腮幫子，手指發狠。

宋汝南輕聲嘲諷：“你算什麼，我和弋桐之間，你以什麼立場插足？”

“你找死！！”

被戳中心事的阮甯怒罵，手臂高高擡起就要落下，淩厲的風呼嘯而過，霎時天旋地轉。

“呃……”阮甯的後腦勺被撞得鈍痛，肩胛骨微微發抖，“王八……！”

罵聲戛然而止，腎上激素伴随着驚懼直沖腦門。

宋汝南掌着他的後頸，冰涼的指腹按在跳動的動脈，無異于被蛇身盤繞。

最讓他無法接受的是，宋汝南屈起的膝蓋正抵着他的小腹，稍一用力就痛得弓起身子。

“你……你放開……”阮甯的呼吸都在抖，胃部翻江倒海，捂住嘴巴留住最後的體面。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宋汝南墨黑的眼眸裡不露情緒，“厭惡我的是你，看不到我就消沉，看見我又發瘋，這也是你。阮甯，你很難搞。”

“放屁！”阮甯怒聲反駁，“我什麼時候因為你消沉，我巴不得……”

“閉嘴。”

宋汝南捂住阮甯的下半張臉，膝蓋又往前頂，阮甯痛苦地蹙起眉毛，眸光浸潤一層水光。

“你不用開口。”宋汝南的手掌往上移，手指插入細濃的發間，蓦地手指緊攥。

阮甯迫于牽拉力仰起頭，一滴淚措不及防砸下來，像神話裡引頸受戮的神明。

阮甯不愛哭，但是生理性的眼淚實在是難以控制，這是他第一次在宋汝南面前哭。

眼淚掉在宋汝南的手背，他慢吞吞放下手，給了阮甯呼吸的空間。

阮甯大口喘着氣緩解窒息帶來的折磨，額頭冒出虛汗。

“你恨我嗎？”阮甯抓住宋汝南的手，貼近自己胸口，臉頰還印着剛才被悶出來的潮紅，“我在靈靈的生日宴上那樣對你。”

宋汝南輕嗤：“你倒是還記得。”

“那個時候……我被嫉恨蒙眼，隻想着要打擊你，要讓你崩潰才好。你總是那樣，撐着一身的傲骨頭，我不喜歡。”

就因為以個人喜好作為評斷依據而恨一個人，就可以如此草率地撕開他的陳年舊疤，為了滿足自己那令人鄙夷的陰暗情感，即使傷害姑姑和表妹也不在乎。

宋汝南收緊手指，阮甯悶哼一聲，頭仰得更高。

“你說這些有什麼意思？”

“我以為……我以為我會開心，我終于把你踩在腳下。可是沒有，什麼感覺都沒有。”阮甯的淚珠斷了線似的滾落，聲聲哀泣，“我似乎是做錯了，錯的很離譜，我對你做盡了壞事。”

他抽了抽氣，說話帶着委屈的鼻音，“我應該向你道歉。”

宋汝南的情緒一向不外露，但都表現在下意識的微動作，扣住阮甯後腦勺的五指顯而易見地松了。

“表哥。”阮甯仍抓着宋汝南的手不放，指頭嵌進他的指縫裡，蒼白的肌膚彼此相貼相碰傳遞着冰冷的溫度，阮甯姝麗的面孔在昏暗的側光下漾起溫柔的笑，“你不會真的信了吧？”

宋汝南涼涼看過去，唇角抿成一條線，阮甯從他萬年不變的臉上看出了什麼，一把揮開他揪着自己的頭發的手，哈哈笑起來。

“你信了……你竟然真的信了！”他笑得好開心，彎下腰雙臂撐着雙腿，連後背都在打顫，笑聲裡摻着病弱的咳嗽，“宋汝南，你根本狠不下心！你和阮伊佳一樣懦弱，别人踩在你們頭上你們都不敢揍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