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玖甯是個做事雷厲風行的主兒。
很巧,寒堯也是。
事情既然已經定了,很快就得到了有效落實。而牙行改革的第一隻小白鼠,理所當然地成了寒堯。
寒堯洋洋灑灑地填了自己的個人簡曆,包括他祖籍何處,姓氏名誰,身份地位以及功績。
甚至連同如何從保家衛國的将軍演變成叛軍頭頭的過程,事無巨細都寫的很清楚。
他寫的越多,江玖甯越膽戰心驚。
“你寫這麼詳細做什麼?難不成被抄家的時候,送上門給人家抓小辮子?”江玖甯不敢讓他繼續寫了。
寒堯眼眸一轉,停了筆道:“我從來就沒有小辮子。”
“嗯,你倒可以沒有。”江玖甯自嘲道:“若是不小心洩露了出去,第一個就要連累了我。”
寒堯并不動容,面前依舊挂着笑道:“那就收好,莫要‘不小心’洩露出去。”
“早晚被你害死。”
寒堯笑得更燦爛了,仿佛并不是再說一件悲傷的事兒,而且講了一個頗有趣的笑話一樣:“前日,不還說要和我同生共死嗎?”
死去的記憶再一次回擊了她,那天夜裡的事兒已被江玖甯列為最想删去的回憶,沒有之一。
江玖甯很不爽地道:“萬一你沒死,我先死了呢?”
“猶記得,也是說好的。”寒堯慢條斯理地道:“我替你收屍。”
合着裡外裡都是她死?
寒堯的小算盤打得可夠響啊!
江玖甯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滾。”
“滾?”寒堯歪着不解道:“滾是何意?”
“滾就是……”江玖甯撓撓頭,煞有介事地解釋道:“滾去把院子裡的人,都做個員工檔案。”
這下寒堯聽懂了,原來“滾”就是幹活的意思啊!
寒堯幹起活來很麻利,日頭還未落入西山的時候,已經完成了初步的檔案收集工作。
正要收工明日再戰時,牙行的鐵門被咚咚敲得直響,好似身後被一條瘋狗追着咬一般。
牙行已經關門許多天了。
偶爾也會有人不分晝夜地敲門,江玖甯已經習以為常了,隻道:“牙行沒得銀子收丫頭了,甭敲了。”
“江當家,救命啊!”
這個叫門的理由新奇,江玖甯微皺了皺眉頭,旋即又道:“那你走錯門了,該出門左轉衙門口求救。”
“江當家,奴叫千凝。”門外人自報身份,道:“三年前,又牙行賣到了布匹張家。”
布匹張家是雲麓郡最大的布匹商,可以說十家布行有九家都是在張家拿得貨源,僅剩得一家也要仰仗着張家得鼻息過活。
可以說已經是壟斷行業了。
既然是從她手底下出去的人,她總要去去問詢一二,随即擺了擺手叫人去開門了。
進來的人江玖甯有些面生,腦子裡搜尋了許久原主的記憶,還是沒找到這麼一号人。
或許在原主高貴的記憶裡,壓根就不會對她這種小人物多留什麼額外的心思,自然也沒留下記憶。
千凝似乎就很暗此道,一進門就做小伏低,從門口一路跪着往前爬,直爬到江玖甯的腳下,道:“江當家,我不想死,求您大發慈悲救救我。”
江玖甯斜睨了她一眼道:“誰又要殺了你?”
千凝懸淚欲滴,連聲音也糯糯的:“是、是張家的小公子。”
公子,又是主家的公子。
但凡和主家公子産生了瓜葛,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不過,這種事她也是不是第一次見了,隻淡淡一笑道:“那你該去報官。”
千凝一聽,懸着的淚瞬間就掉下來了,腦袋止不住地磕頭:“奴命薄,隻是個沒人憐惜的丫頭,就算死在縣衙門口,隻怕都沒人眨一下眼睛,唯有江當家的心善,求求您救救我吧。”
江玖甯不喜歡有人給她帶高帽,帶了高帽定是棘手的事兒,因而冷哼一聲道:“你還真高看我了。”
千凝是個有心思的丫頭,眼見裝可憐打動不了江玖甯,立刻調轉了話題道:“奴前些天聽聞,江當家的替宋珊妹妹出頭讨了喬家的眉頭,奴就知道自己有救了。”
“你還認識宋珊?”
“奴和珊珊妹妹同一天入了牙行,後來被分去了不同的府上,珊珊妹妹還沒出事之前,奴還見過珊珊妹妹,她就……”說着千凝臉上又浮現出愧疚之色。
江玖甯見了隻想誇上一句:不演戲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