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菲莉茜雅拉着蘇時雨的手，時隔兩年再次踏進這片埋葬着她們夢魇的地方。

她也沒想到，再回到這裡時，自以為被忘卻的那些過往，還是那麼清晰。

“雅，躲開，我來。”

蘇時雨稍作蓄力，一腳踹開了緊閉的大門。

“咳咳！”

随着新鮮的氣流湧進，激起了地上的灰塵。菲莉茜雅捂住了口鼻，這個帶給她們無數痛苦的地獄，僅僅過了三個月的時間，就變成了如今這幅荒廢的模樣。

“我還以為他們……像一座大山一樣無法戰勝。”菲莉茜雅輕聲說。

蘇時雨想不出什麼安慰的話，硬邦邦地說了個“都過去了”，把菲莉茜雅逗笑出了聲。

循着記憶，兩人直奔實驗室，意料之中，各種儀器都被砸了個幹淨。

“雅，這裡。”

菲莉茜雅聞聲過來，看到蘇時雨指着四個橢圓形的印記，掉落的灰塵明顯少于周圍。

“有人來過。”她伸出自己的手，懸在指印上對比了一下，“比我的手還要小，應該是個小孩子。”

菲莉茜雅思索了一會兒，問：“對了，奧斯溫先生解救的實驗體們送去哪裡了？”

蘇時雨愣了一下，抿了抿嘴說：“能回家的，都回家了，沒有家的，在收容站。”

“啊……這樣啊，那不錯呢。”菲莉茜雅點了點頭，“走吧，我們去倉庫看一看吧。”

兩人并肩走在去倉庫的路上，蘇時雨突然問道：“雅，為什麼，要和他們，合作。”

“啊，終于忍不住啦？我還以為你會晚點再問呢。”菲莉茜雅踢走一塊小石頭，但蘇時雨感受到了她呼吸凝滞的那一瞬間。

“小雨，你還記得我們見的第一面嗎？”她問。

“記得。”蘇時雨看了一眼菲莉茜雅，又很快地挪走了目光，不太流利地說，“我們，認識時，我五歲，你七歲。”

菲莉茜雅停下，踮起腳拍了拍蘇時雨的頭發，“是呀，十多年了，直接一直姐姐姐姐叫的小孩現在都長得這麼高了。”

被愛人調侃，哪怕是蘇時雨這樣木讷的人都紅了耳朵，然而，當她聽到下一句話時，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褪去。

“長大了，都學會騙姐姐了。”

蘇時雨慌張解釋：“不是，雅，不是……我沒有……”

“當時在格布星上，我說，我和你自小在雨林中長大，你沒有糾正我。”菲莉茜雅沒有任何語氣的起伏，但是蘇時雨直覺覺得她現在很悲傷。

“雅，我……”蘇時雨慌亂地拉住她的手，平常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全是焦急，精神體海東青也從精神圖景跑了出來，不停地拍着翅膀，“沒關系的！沒有關系！我……”

“蘇時雨。”菲莉茜雅打斷了哨兵的話，“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和你說的是什麼？”

“……”蘇時雨聲音有點沙啞，“你說，‘我比你大兩歲，叫我聲姐姐，我會一直保護你的。’”

倉庫的門沒有上鎖，被菲莉茜雅輕輕推了一下，發出尖銳的摩擦聲，她說：“小雨，我不記得了。”

“其實我挺羨慕白時虞的，他好像從來都沒有把自己困在過去裡面，但是我好像回不去了。”

“那個東西在我的腦子裡，我沒辦法當它不存在，它現在還想 ……奪取唯一屬于我的東西。”

蘇時雨問：“你不願，和我結合，是因為，它嗎？”

“是啊。”菲莉茜雅吐出一口氣，自嘲地笑了笑，“我的大腦不屬于我——多荒謬，我沒辦法保證你的安全。”

雖然菲莉茜雅七歲認識了蘇時雨，但她并不是七歲才到的試驗所，甚至她能回憶到的最遙遠的記憶，也是那一個四面雪白牆壁的隔離房間。

“他們說我是那個‘神’選中的孩子，但是真的有‘神’會讓信徒遭受這些嗎？那個東西在我腦袋裡的每一天，都在影響着我的思維。你可能不知道，遇到你的那一天，我扔掉了被我偷偷藏起來、偷偷打磨尖銳的餐叉。”

“它能幫讓我們活下去，我開始嘗試和那個東西共存，也一直做得很好對不對？”菲莉茜雅仰頭看着蘇時雨，像是等待誇獎的小孩子。

蘇時雨迎着菲莉茜雅的眼神，點了點頭。

菲莉茜雅滿意地笑了一下，“可是現在我争不過它了，我分不清腦子裡的記憶是誰的，也忘掉了一些大概是屬于我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