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合理嗎?”張玉言看見櫃台上一堆裝備,不由發出了靈魂拷問。
這是吳邪剛從縣博物館領回來的東西:黑色背包、手電、水杯、遮陽傘、草帽、毛巾,還有一件印着“福建省第四次全國文物普查”字樣的馬甲。
吳邪點了根煙:“我還加了他們四普工作群,給你也拉進來?”
“别了吧。”張玉言一個後撤,遠離二手煙。
“後邊那塊地鄉裡不給批,說隻給内部人員,非讓哥幾個加入文化站。”胖子解釋道,“四普,辛苦活兒,看上了天天進山的小哥。”
“啊?拿這個考驗幹部?”張玉言瞄了一眼胖子,意有所指:“哪個地下幹部禁得起考驗?”
胖子怒了:“看不起胖爺?就山裡那幾個破墓,胖爺可看不上。”
“好好好。”張玉言随口敷衍一句,便扯了張椅子坐下休息。
她剛從北邊避暑回來,也就這三人不怕熱,一年到頭窩在這小村子。她沒想到,一個夏天沒見,三人竟然混成了鄉鎮文化站編外人員。
“喏,給你帶的伴手禮。”張玉言打開手提包,給胖子一隻嘉慶末的内畫鼻煙壺。
不值幾個錢,但胖子接過去時眉開眼笑。“還是言妹子心裡惦記胖爺。”
給吳邪的是一串蜜蠟。正巧張起靈從外面進來,看見張玉言回來了,便走了過來。
張玉言将蜜蠟遞給吳邪後就沒了動作。倆人看看張起靈,又看看張玉言,欲言又止,似乎想問她為什麼沒張起靈的份兒。
“你失落一下?”張玉言對張起靈道。
“什麼?”張起靈不明所以。
“下頭!”張玉言從包裡掏出一個iPad,對他叩了叩桌子,“過來給你看個高科技。”
十分鐘後,教會了張起靈用iPad采集坐标的張玉言心滿意足,“以後你進山帶着這個,我也有一個。APP裡咱倆有好友,每天給我報個坐标,懂?”
“有信号?”顯然,張起靈也略懂一些科技。
“都說了高科技了,包的。隻要是能看見天空的地方就有信号。”
歇了幾天後,張玉言有些後悔9月就來福建了,漠河都零下了,福建白天還是三十幾度。
吃飯時,吳邪說下午縣博物館派人過來采集文物本體信息,要進山,問張玉言要不要一起去。
“張起靈呢?”
“那邊點名要小哥帶路,我和胖子又不認路。”
張玉言一琢磨,留她一個人在村裡也沒意思,便也要一起,“去半天?還是明個兒回?”
“要在山中過夜。”
吳邪問:“山路恐怕非常複雜,你體力跟得上?”
自從退圈後,張玉言疏于鍛煉,長途跋涉□□力是否會不支很難說,但她尋思怎麼也比吳邪和胖子這兩個中年人強吧:“不行就讓張起靈背我。”
張起靈沒理她,沉默着幹飯。
胖子說剛入了一輛老頭樂,可以開到山前,并邀請張玉言乘坐。
吳邪吐槽:“老頭樂,隻有老頭才能樂。你不是老頭。”
“這不是有老頭嗎?”張玉言道。
頻繁被cue的張起靈不再沉默,“也有老妪。”
下午四點,博物館的人姗姗來遲。
來人是個長相可愛的女生,很有親和力,個子不高,微胖。她自稱姓孟,單名蝶,讓張玉言叫她小孟就好。孟蝶脖子上挂個蓋了章的藍色工牌,背着印有“福建四普”字樣黑色包。
孟蝶先跟吳邪三人打了聲招呼,又對張玉言道:“姐姐你好,以前沒有見過你。”
孟蝶似乎和吳邪三人都認識。
吳邪連忙道:“小孟今年夏天和我們接觸很多。”又對孟蝶道:“這是你張哥的——”
張玉言打斷吳邪:“我叫張玉言,他爸是我哥,我是他姑姑。”
孟蝶看了看張起靈又看了看張玉言,疑惑兩人怎麼長得不像。
四點半,把行李裝備放到孟蝶開來的越野上,一行人出發。越野是博物館從租車平台調度的,張起靈直接坐上了駕駛位,又對張玉言指了指副駕駛,示意她坐。
看的張玉言一愣:“不是,哥,不對,大侄子,你什麼時候考了駕照?别搞我。”
“夏天。”張起靈回道。
另外三人火速鑽進了車後座,張玉言提心吊膽坐上副駕駛:“你行嗎?”
胖子開腔:“男人不能說不行。”
路上孟蝶和胖子八卦,胖子是這樣解釋的:“你張哥的姑姑是他爺爺五十歲的時候找的小老婆生的。”
張玉言沒想到張起靈車開的還挺穩。
吳邪知道她不太會坐車,關心道:“玉言,你怎麼樣?吃橘子嗎?”
她回道:“還行,大侄子開車挺穩的。”
胖子敲了敲駕駛座的椅背,“小哥這你受得了?說你慢,快,推背感!”
話音剛落,張起靈一踩油門,一個猛的加速,晃得張玉言頭暈眼花。
她罵道:“你要不是司機,我高低得打死你。”
孟蝶不了解兩人關系,尋思張玉言是私生子,和張起靈關系很差,連忙打圓場:“張哥,你别開太急,我也有點暈車。”她說完又轉移話題:“我們這次調查是有補助的。”
“多少?”胖子對補助感興趣。
“額……”孟蝶欲言又止:“每人……每天……三十。”
“啊?”張玉言震驚的回頭問道:“我記得八一年參加二普時補助還四十,現在三十?”她說完又捂嘴,“啊,這是可以說的嗎?”
孟蝶驚掉了下巴:“姐姐你參加過二普?”
“我參加過,你信嗎?”
“不信。”孟蝶搖頭。
沿途能看見一些采菇人騎車在路旁,車上多帶竹筐,這個季節當地盛産紅菇,幹貨最貴可達一千一斤。
張玉言愛吃蘑菇,看着饞,對吳邪道:“回頭買點回去炖排骨。”
車開了一個小時,才到一處山坳的村莊裡。村裡有四五處文物點,張玉言大概掃了一眼,是宗祠、民居之類的古建築,還有一口古井。
孟蝶拿着iPad忙着錄入,吳邪和胖子一個用無人機一個用相機幫忙拍照。而張玉言和張起靈無所事事,宛如遊客。
“這公路竟然能到這犄角旮旯,以後你犯事都沒地躲了。”張玉言對張起靈道。
路旁有條溪水,張玉言看裡面有些溪流石,頗為心動,“這個給蘭花盆鋪面怎麼樣?”
春天她和張海樓進山挖了四棵蘭花,被巡山的民警撞見,當場逮捕,付出了拘留的慘痛代價,吳邪好不容易才把兩人撈出來。除張海樓當時眼疾手快藏在衣服裡的一棵小蘭花外,其他都被民警收走了。
張起靈聽完往回走,張玉言問他去哪,他回道:“拿袋子裝。”
撈溪流石的時候,張玉言又指指點點,“要素色的,其他的挑出來放回去。”她嫌溪水髒,隻蹲在旁邊看。
孟蝶錄文物坐标時路過兩人,随口問道:“張哥,你撈石頭幹嘛?”
“她要的。”張起靈指了下旁邊蹲着的張玉言後繼續彎腰撈石頭。
“對,拿回去給花盆鋪面。”張玉言說完繼續指揮:“那個太大了,要适中的,也不要太小的,換個。”
孟蝶的印象中張起靈是個我行我素的人,這會兒竟然這麼聽一個人的話讓她有些詫異,但一想這是他姑姑,如果解釋為張起靈很有孝心就可以理解了。
可在車上時,看兩人關系好似有點緊張,真是奇怪的姑侄關系,孟蝶不理解,但她選擇尊重。她提醒道:“越往下遊小石子應該會越多,大小也會更均勻。”
張玉言禮貌道謝。
于是兩人順着溪水向下遊撈石頭,下行一二百米,才撈了小半袋。
到這溪流已經有一米深了,不過水仍很淺,隻是沒過腳面。張玉言坐在溪邊,鞋底剛好碰到水面,便有一下沒一下的踩水。
“夠了嗎?”張起靈問。
“我看看。”張玉言接過袋子,掂了掂差不多有四五斤,這玩意兒撈多了不好拿,忒重,便說夠了。
她又沖張起靈招招手,示意張起靈俯身過來,在對方臉上親了一口,“大侄子真棒。”很敷衍。
這一幕正好被結束工作過來找閑人的忙人看見了。
孟蝶不可置信的看着舉止親密的姑侄二人,又看向胖子和吳邪,語無倫次:“這、這,亂、□□?”
胖子不以為意的胡扯,“忘了告訴你了,玉言她媽把老頭子綠了,所以他倆沒有血緣關系。”
(二)
山裡有個明代石室墓被盜了,還是張起靈巡山時發現的,不過發現的時候已經被盜十幾年了,墓主的棺椁露天放置,随葬品也早被一掃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