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後的立秋,吳邪騎着自行車繞着西湖騎了一圈鍛煉身體,被王盟一個電話叫回了店裡。
雖然經過這段時間的鍛煉,王盟已經是一個特别沉得住氣的孩子,如今這表情,表示他今天碰到了他自己沒有辦法解決的事情。
吳邪問他怎麼了,他指了指邊上,吳邪就看到,在鋪子的角落裡,站着一個人,他正在翻閱店裡出售的一些滞銷的拓本。
這個人的身形吳邪相當熟悉,但是那一霎,吳邪沒有認出來,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衛衣,身邊放着一隻很大的背包。
“小哥。”他轉過頭的時候,吳邪認出了他。”你回來了?”
他淡淡地看着吳邪,很久,才說道:“路過,來見一見你。”
吳邪和張起靈在樓外樓找了一張靠窗的桌子。天色很陰,陰沉的多雲天氣,烏雲一片壓抑,似乎很快就會下雨。
張起靈一如既往地沉默,好在吳邪之前就已經很習慣他的這種漠然,自己一個人點完菜,就看到他默默地看着窗外。
吳邪知道,如果他不開口說話,張起靈的狀态可能會持續到離開為止,對方絕對不會因為冷場而首先開口說話。
在西湖的冷風中吹了五六分鐘,第一個菜上來的時候,吳邪點上了香煙,問道:“你們的事情,完成了?”
“嗯,”張起靈點了點頭。吳邪意識到是真的,對方的眼神中,之前那種執著的氣場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種更深的淡然。
不同于失去記憶的那個時候,這種更深的淡然,是一種極度的心靈安甯。
“所有的一切都完成了?”吳邪問。
張起靈轉頭看吳邪:“結束了。”
“那你之後打算怎麼辦?有想去的地方嗎?要不,和玉言一起在杭州定居?”吳邪問道,心中默算自己的财産。最近杭州的房價漲得很快,這窮光蛋如果想在杭州買房的話,肯定會問自己借錢!他的錢也不知道都用到什麼地方去了,從來沒見過他兜裡有大票子。狗日的,錢根本不夠啊。
吳邪又轉念一想,不對啊,張起靈沒錢,張玉言可是個大富婆,根本不用自己操心。
“她不在了。”張起靈道。
“不願意?那她是想去北京?也好,和胖子——”話沒說完,吳邪突然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不在了”。
張玉言,死了?吳邪感覺自己腦海中轟的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炸開了,但很快又歸于平靜,“你他娘的在跟我開玩笑?”
吳邪說完伸出筷子去夾菜,但手抖的不成樣子,他認命的放下筷子,看見張起靈隻是安靜的注視着他,意識到張起靈沒有在開玩笑。
吳邪想起當初在西沙張玉言不顧安危登上鬼船來救他,腦海中又陸續回憶起後來幾人共同經曆的一切。一時間,各種情緒湧上心頭,可以說是百感交集。
他很想質問張起靈為什麼人跟他一起離開的時候還活生生的,卻連一具屍體都沒有帶回來。但想一想也知道,那一定是常人難以理解的極度危險的境地,張起靈還能活着出來,已經是走運了。
好在人不是在吳邪眼前死去的,他可以當做張玉言還在,隻是去了遠方。因此他很快平靜了下來。
“我打算四處走走。”張起靈道。
“那你想去哪裡呢?遠嗎?”吳邪問。
張起靈拿起筷子,默默地夾了一口菜,點了點頭。
“那你是來……”吳邪很少這麼正經地和張起靈聊天,覺得特别尴尬,隻得順着他的話有一搭沒一搭地問。
“剛好走到杭州。”張起靈道。”就過來看看。”
吳邪相信了,他确實剛好路過,就過來看看。
“看樣子你以後打算四處旅遊?可以打電話給我。或者寫信給我。打字你不會,寫字總會吧?”吳邪道,“每到一個地方,可以給我寄明信片。”
張起靈沒有反應,繼續吃菜。
吳邪注意到,張起靈動作很輕,似乎是輕得不需要使用任何力氣,這其實是他手腕力量極大以及對于自己動作的把控力極端準确的原因。吳邪之前和張起靈一起吃飯的時候,總有各種人在四周,沒有太注意過他,現在看着,就覺得非常奇妙。
氣氛再次很沉默,吳邪開始無比懷念胖子,原來吳邪從來都沒有覺得冷場的原因是因為胖子默默地為氣氛付出了那麼多包袱,如今隻有他們兩個,吳邪還真是毫無辦法。
“說說你接下來的行程吧,我們經曆了那麼多,肯定是一輩子的朋友,常聯系就行了。”吳邪繼續道。”你有什麼需要,也盡管跟我開口。我雖然不算富裕,基本的生活我還是可以支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