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是長久的沉默。
讓我沒想到的是悶油瓶竟然主動打破了這份沉默。
“她和張瑞桐夫婦的感情很好。你們第一次見面很不愉快。”
“是的。咳咳……”張文柏表現出一絲虛弱,“但她自己去找到了真相。後來也逐漸和張瑞桐離心,而且她本就對張家冷漠的制度不滿。”
玉言和張瑞桐唯一一次決裂是1900年前後的事。族人把那次決裂叫泗水事件。那一次張家人在泗水城下進行一次極為重要的盜掘活動,帶了很多有麒麟血的孩童下地用來放血。
張瑞桐不顧玉言反對,執意把孩童當工具,讓玉言極為不滿。
最後一拍兩散。
當時玉言已經擁有了相當多的支持者,在族内也有很大的話語權。她帶着支持者和孩童離開了泗水城。
張瑞桐失魂症發作,死在地下。而張瑞桐的妻子張飛渺下落不明,無人知道她被困在了雲頂天宮。因為知情人都和張瑞桐一起死了。
“後來張家就成了族長的一言堂。”張文柏露出一個有些滲人的笑容。
我不敢細想,隻要一想便覺得毛骨悚然。有句話叫論迹不論心,強調評價他人時應依據其外在行為而非内心動機。如果不考慮玉言内心在想什麼,單看她的行為——一衆張家高層死亡——玉言成為唯一掌權者,這是一場完美的奪權。
我想起玉言鮮有的恢複記憶的幾次,似乎都并不開心,内心仿佛懷有巨大的壓抑。或許她對故人的死亡一直抱有深切的内疚,難以釋懷。
但全部結合當時的情況來看,這也是玉言唯一的選擇。那些人并沒有把她當做人,對他們來說她隻是一個完美的容器。
計劃早在一百年前就開始布局了,隻是因為參與其中的張家人反複的失魂症将這個計劃完成的時間無限延長。
計劃目的有二。一是讓“它”徹底消失,張家人過上平凡的生活。二是張玉言想通過計劃回到屬于自己的地方。
我問“回到屬于自己的地方”是什麼意思?張文柏沒有回答我,還在自顧自的回憶往事。
計劃的全貌沒有人知道,參與的所有人都隻知道一部分,或主動或被裹挾着前行。這中間又無數人離開,又有無數人加入。
如張文柏這些人是前期的老人,後來在玉言的安排下都陸續脫離了計劃。如張應甯等人則是後來人,其中大部分是玉言當初在泗水城下帶出來的孩子,執行命令更為果決。張海客和張海杏又有所不同,以他們為首的一批人是玉言一手培養起來的,最為忠誠。
中間玉言因為記憶缺失,曾經短暫放棄了計劃,帶領一批張家人遠走國外。而以悶油瓶為首的一批人卻不願意終止,因此分道揚镳。
玉言在國外的時間裡,整理出了一個訓練法,可以讓張家人免受失魂症的折磨,但張玉言自己卻患上更為嚴重的失魂症,同時還有失明的症狀。
也是這次失明,讓事情出現了一些轉機。——玉言看見了未來。她是白山張的血脈,有預見未來的能力。
“這是真的?”我很驚訝,我認為這種事不過是上層用來糊弄下層的把戲,為統治附上神權,但以玉言在張家人心中的威望,并不需要多此一舉。
張文柏卻沒有回答我。
窗外的霧霭不知何時漫進了屋内,将光線稀釋成渾濁的灰褐色。
張文柏始終保持着微微低頭的姿勢,發梢垂落在青筋虬結的手背上。胖子正要去拍張文柏,悶油瓶突然攔住胖子的手。
悶油瓶伸手探了探張文柏的脖頸。
“死了。”他淡淡道。
無人開口說話,室内陷入詭異的沉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