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氣的源頭在西北角。
饒是知白一個古代人也能看出這棟樓的破舊,看起來和整個校園各個不入。四周的參天大樹,黑壓壓地把小樓壓蓋住,稀薄的陽光透過樹枝斜射到玻璃上,從外面望過去什麼都看不到。
簡直是上好的聚陰之地。
徐知白站在小樓外,源源不斷的黑氣伴随着熟悉的腥臭味撲面而來。
他用圍巾遮住鼻子,推門走了進去。
鬼氣最重的地方在四樓。知白沿着樓梯一圈圈走上去,往上走,不經意擡頭看了一眼,頭頂樓梯循環往複,像是一眼望不到頭。
知白很快來到了四樓。整個走廊暗得出奇。
走廊一面是窗戶,一面是屋子。右邊屋子的門緊緊地關着,個别的還挂着一個生鏽的鎖頭。知白猜這裡的門窗大概是統一安裝的,不僅長得一樣,甚至破損風化痕迹都差不多,很容易讓人走着走着就不記得路過幾個屋子,但再容易混淆視線,也不至于十分鐘都走不到頭。
知白看了一眼旁邊門上挂着的那個熟悉的鎖,視線再度回到遠處被昏暗籠罩的走廊盡頭。
他停下腳步,被迫接受了這個事實——他被困在這裡了。
知白和頭頂上飄着的年輕小鬼對上了眼,聚陰之地很容易滋生留存這種東西,一時間他說不準眼下的鬼打牆和熟悉的腥臭味有沒有關系。
他擡頭問過去:“這裡最近有來過什麼厲害的人物嗎?”
年輕小鬼頂着一張灰突突的浮在空中,直接忽視了知白的問題。
“怎麼不投胎?留在這裡做什麼?”
“……報告,我的報告……”
聽不懂,但是似乎還有留戀。
知白歎了口氣:“人死燈滅,何必執着往事,早日投胎有何不好,留在此地也不過是被其他陰鬼之物吞噬罷了。”
回應他的仍是那串他聽不懂的句子。
知白從口袋裡掏出張黃紙,那還是趁霍行川不注意順出來的,知白滿懷愧疚地說了句“對不起”,随後咬破手指在黃紙上畫下個符咒,落筆的瞬間,黃紙“騰——”地點燃了周圍了的鬼氣。
一團金色火焰在知白身側熊熊燃燒起來。
方才的小鬼吓出一聲尖利嚎叫,一眨眼跑到了幾尺之外,頂着那張灰白的臉顫抖着看着知白。
昏暗的走廊亮了幾分。
知白一邊燃着鬼氣,一邊在這片陰暗的黑氣中往前走。
一時間鬼氣燃燒的聲音成了這裡唯一的聲源,走廊的盡頭像是一團巨大的黑洞。
知白往前走過了幾間屋子,身側的鬼氣突然熄滅了。
整個走廊瞬間又暗了下去。
知白屏住呼吸,右手慢慢移到了腰後的那把匕首上。
就在這時一股冷氣慢慢從腳底蔓延上來,随後在一片寂靜中,知白聽到了一串分外清晰的敲擊聲。
像極了小孩子會挂在窗口的風鈴,随着風動發出“叮叮”的響聲。
叮叮,叮叮,叮叮……
敲擊聲保持着穩定的節奏一點點移近,知白按着匕首,緩緩轉過身。
是一個女人。
頭戴珠钗,穿着一身厚重華貴的繡花嫁衣,紅色的面紗下的臉若隐若現,露出來的那雙眼睛蘊着水波,不動聲色地看着知白。
她手裡持着一把與衆不同的油紙傘。傘面是惹眼的大紅色,和那身嫁衣遙相呼應,可是傘面下的白色傘骨卻泛着一絲寒意。
知白十分确切,那些傘骨不是竹子,而是一根根被打磨好的真實的骨頭!
每根傘骨前端都挂着一節中空的骨頭,剛剛清脆的敲擊聲,便是随着她的移動響起的。
知白腦袋裡冒出一個瘆人的念頭,那些骨頭,大概是人骨吧。
知白聲音冷下來:“你是誰?萬淵呢?”
她的的聲音帶着絲妩媚,拖着尾音:“大人誠邀您前去做客,他也想您想得緊呢。”
“我找他不是為了去做客的。”
女人歎息了一聲:“您如今靈力微弱,見了大人又怎樣呢?”
知白冷笑一聲:“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躲躲藏藏?”
女人沒有答話,轉頭看了眼窗外:“白霧茫茫,有時候真讓人分不清白天黑夜。大人說您不過是強弩之末,現在看來還真是不假。”
知白微微皺眉,感覺女人的話别有深意,但還是繼續說:“你大可以讓他來試試。”
“您沒發現這是個幻境嗎?”
什麼?
知白一愣,聽見她繼續問道:“您在幻境裡不過幾刻,到不知外面周周轉轉過了幾個晝夜呢?”
女人眉眼輕彎,似是笑了一下,瞬間來到知白身側,附耳道:“我家大人說,如果您不願赴宴也沒關系,他送您一樣禮物,或許你就願意去做客了。”
知白迅速擡手,隻是手中匕首還沒揮出去,那女人和周圍霧氣霎時間消散了。
窗外陽光透過樹枝斜射進來,空中點點塵埃浮動,恍若什麼都沒發生。
這時他看到一個女生邁着輕快的步子走來,臉上挂着抹笑容,神情卻格外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