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行川确實脾氣偶爾暴躁,但是真生氣倒是沒幾回。從小優越的條件讓他對很多事情甚少在意,畢竟說句不好聽的,世界上大多數東西都可以用錢買到,霍行川也沒刁鑽到癡迷小衆愛好。
要什麼有什麼,家世好,天賦高,還生了個好皮囊的霍行川就這麼按着“别人家的孩子”的劇本長到了29歲。
記得上一次生氣,還是因為父母不同意自己來特案局,20歲出頭的年紀玩起了離家出走的遊戲,和家裡人斷聯2年後,父母率先妥協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他胡鬧,期待着這個離經叛道的兒子在未來某天能幡然醒悟重新回到修仙正途。
霍行川手裡鉗着溫熱的脖頸,久違了這種憤怒的情緒。
賀生山這個人,滿嘴謊話,大事小情問起來一律“不知道”,長着一雙腿就想着逃跑,自己靈力微弱得不行,還總想着燃燒心脈奉獻自己,也不知道是想讓哪個部門給他頒獎。
一肚子秘密狡猾得像個狐狸,氣得人牙根癢癢。
霍行川真想剖開他的心肺,看看此人到底哪句話真哪句話假。
但偏偏長了張乖巧漂亮的臉,湊過來的時候又覺得也不是不能忍。
霍行川,你就是個被美色迷惑的廢物。
不知道是氣自己還是氣賀生山又想這麼一跑了之,霍行川壓下胸口那股火,咬着牙說道:“賀生山,把你從西北帶回來的人是我,給你輸送靈力從死亡邊上拉回來的人也是我,我做好事不圖回報,但是我不允許你一次次不要命,也不允許你就這麼說走就走。”
他緩緩開口:“你想跟他去哪啊?嗯?”
溫熱的呼吸打在耳旁,知白心頭跟着一顫。
如果再多了霍行川一點,此時知白就應該乖乖閉嘴。在他張嘴想要解釋什麼的時候,霍行川二話不說,當即朝着後脖頸劈下一掌。
眼前一陣模糊,知白整個人頓時沒了力氣,軟軟地栽到了霍行川懷裡。
霍行川一手抱着他,一手持劍指着萬淵,:“現在輪到你了。”
萬淵臉色很難看,他本以為霍行川是個不需要自己花多大力氣的小角色,沒想到打鬥下來竟然還真有幾分實力。
他的目光在知白和霍行川兩人間打了個轉,知白的臉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這種脆弱感落在他這樣的人身上,勾得人心底一陣癢。
眼見知白失去知覺地靠在霍行川懷裡,這種看起來格外親密的姿勢讓萬淵很不舒服。
互相凝視的兩人之間保持了一種微妙的安靜,下一秒“嗖嗖嗖”幾根利箭劃破空氣,穩穩紮在萬淵腳邊。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萬淵下意識看去,腳下不知何時竟結成了一個符陣,再擡頭,遠處一柄長劍上竟穩穩坐着那兩個早已離去的人。
夜明受傷的腿簡單地包紮了一下,二指夾着幾張符紙,嘴角噙着笑,似乎是在解答萬淵的疑惑:“隊長還在呢,我怎麼可能真的走啊。”
喬簡盤腿坐在夜明身邊,表情嚴肅,飛快用手結陣,萬淵腳下登時爆氣劇烈火焰。
本來這樣簡單的陣是困不住萬淵的,好在萬淵的分神給了二人機會。
霍行川輕笑一聲,飛速揮劍狠狠刺向萬淵,長劍沒入□□,黑色滾燙的血霎時澆了霍行川半張臉。
萬淵忍着痛看了眼岌岌可危的知白:“算了,人死了就不好玩了。”
他的眼神湧出嗜血的狠戾,對霍行川說:“下一次就不會輕易放過你了。”
萬淵後退一步,黑色鬼氣從四野中翻湧而來,一陣大風後萬淵消失地無影無蹤,就好像從來沒有來過。
夜明和喬簡禦劍飛至二人面前:“老大怎麼樣?”
霍行川來不及管自己身上的傷口,直接吩咐:“喬簡你開我的車,去東山别墅。”
“明白。”
霍行川帶着人坐在後座上,翻出丹藥瓶子直接倒出兩粒給知白喂下去。又一把扯開沖鋒衣,拿起紗布先給胳膊上包紮了一番,勉強止住了血。饒是夜明出過無數次現場,親手降過妖除過魔,也沒見過這種陣仗。
知白靠着兩粒金丹,臉上稍微有了點血色,但是一呼一吸間微弱的氣息随時都在昭告此人命不久矣。
厚重的衣服被一層層退下,露出白皙脆弱的内裡。霍行川輕輕閉上眼,把手放在對方心口處,感受着它微弱的跳動。
明明隻有一顆心髒,明明隻有一條命。
怎麼揮霍起來就那麼毫不在意呢。
霍行川咬破手指寫了兩張符咒,一張貼在了知白心口,一張貼在了自己手腕。
是續靈鎖。
夜明眼裡閃過一絲擔憂,續靈鎖雖是傳輸靈力的便捷方法,但就和凡人輸血一樣,總有個限制,眼下霍行川也受了傷,一味給這實習生傳送靈力對自己也是很大的損傷。
“老大……”
似乎是知道夜明要說什麼,霍行川搖搖頭表示無事。
眼下也确實沒有其他辦法了。
靈力慢慢傳送進體内,知白眉頭緊皺,像是承受了極大的痛苦,幾次嘴唇微張,夜明都以為他要醒過來了,卻是因為疼痛在不住的抽氣。
霍行川的情況并沒有好多少,他腹部的傷口濡濕了繃帶,雖然用靈力止住了鮮血但傷口短時間不會愈合,夜明不敢想被血打透的紗布下是怎樣森然可怖的皮肉,即使這樣他還要給另一個人輸送靈力。
也就是霍行川能有這樣的資本了。
夜明扭身看着知白,快點醒過來吧。
冷。
知白很久沒有這麼冷過了。
神智早已渙散,聽不到周圍任何聲音,體内寒氣四繞又有股暖流湧動,一冷一熱讓他整個魂魄飄忽不定。
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從□□中脫離出來,在一片白霧中飄飄蕩蕩前往虛無。
往生種種皆從眼前浮過。
這就是走馬燈嗎?
溫柔的水浪沒過腳踝,知白發覺自己正站在一片水域之中。
素色仙服被水浪浸濕,他茫然地淌水前行,不知道走了多久,他見到了鳳君。
心頭滾過千百種情緒,他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像是在演一出混亂的啞劇,任憑他嘶吼掙紮奔跑,鳳君就在那裡溫柔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