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姗抽回手。她淡淡地解釋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打翻了藥箱。”
達芙涅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似乎想從那雙澄清的藍眼睛中看出些什麼。但卡姗卻隻是微笑,将碗往她跟前推了推:“趁熱喝了它吧,涼了會更苦。”
達芙涅低頭抿了一口湯藥,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她忽然想起了什麼,擡頭問:“我的......家人,她們最近有來找過我嗎?”
卡姗一邊整理藥箱,一邊告訴她:“您的父親聽說您出任女祭司一職,直言為您感到榮耀。倒是您的母親,她在神廟外想要求見您,可阿波羅殿下不允許她進入神廟。”
達芙涅的眼中閃過一絲愧疚:“她一定很擔心我。”
“是啊。”卡姗的聲音輕地像歎息,“她是一位慈祥的母親。”
兩人一起沉默着。
看樣子缇娅并不在神廟裡,達芙涅将藥碗放在床頭,掀開被褥坐起身:“我要離開神廟。”卡姗摁住她的肩,力道輕柔卻不容拒絕:“您的傷還沒好。更何況,您現在已經是光明神的祭司,沒有他的命令,您無權離開德爾斐。”
“我從沒有答應過要成為他的祭司。”達芙涅的目光穿透窗棂,望向被烏雲遮蔽的月亮,“更何況代價是失去自由。”
“那麼至少等天亮......”
“現在就走。”達芙涅披上鬥篷,動作有些吃力,“謝謝你卡姗,你是個好人。雖然......但你現在的确在幫助我。”
卡姗的藍眼睛透露出複雜情緒,但很快被溫柔的笑意掩蓋:“如果您執意要走,至少讓我送您到山腳下。”
達芙涅搖頭:“不用了,我不想連累你。”
“這是安神藥,路上如果覺得傷口不适可以服用。”卡姗沒有堅持,隻是從藥箱裡取出一個小巧的瓷瓶,達芙涅接過藥瓶。
“保重。”
“您也是。”
達芙涅朝對方點頭示意,拉開門往外走去。剛走出偏殿,月光突然被烏雲吞噬。整個神廟徹底陷入黑暗之中,隻有遠處的火炬在風中搖曳,投下扭曲的影子。一個低沉而危險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想去哪?”
達芙涅猛地轉身,看見阿波羅的日輪金冠在黑暗中迸發出金光,右眼泛起熔金血色。他的身影像是從陰影中剝離出來,每一步都帶着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讓我走。”達芙涅後退一步,手悄悄摸向腰間的匕首,“否則......”她的匕首還沒出鞘,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震飛。她踉跄後退,背脊撞上冰冷的石牆。
“否則怎樣?”阿波羅瞬移至她的面前,指尖挑起她的下巴,“用你那點可憐的凡人之力對抗神明?”
達芙涅被逼到了靜池前,她低頭看向猶如鏡子般的水面,阿波羅溫柔的臉浮出水面,傷心地看着她。而眼前的這個“阿波羅”似乎隻想逗弄自己這隻籠中鳥。動作太過輕浮,以至于達芙涅産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眼前的神明根本不是阿波羅!而是另外一個人!一個和阿波羅共享着身體,卻與他截然不同的一個靈魂。
卡姗從偏殿裡沖出來,聲音中帶着罕見的慌亂:“殿下!”
“閉嘴。”
“阿波羅”揮手将她掀翻在地:“‘他’讓你照顧這個女人,你就是這麼照顧的?這筆帳我待會兒再跟你算。”
卡姗摔在台階上,掌心的傷口被撕裂,傳來一陣劇痛。她咬緊牙關,沒發出一點聲音。
達芙涅想要趁機逃離,可“阿波羅”的速度更快。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地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你以為能逃得掉?”
“放開我!”
達芙涅掙紮着,但她的力量在神明面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阿波羅”冷笑一聲,将她攔腰抱起:“既然你這麼不聽話,那就去地牢好好反省吧。”
轟隆一聲——
達芙涅被随意地丢在草垛上,地牢的鐵門在她身後轟然關閉,黑暗中隻剩下她急促的呼吸聲。這裡太黑了,連一絲月光都照不進來,達芙涅摸索着潮濕的石壁,心裡湧現出巨大的恐懼和緊張。這個偏執的“阿波羅”沒開玩笑,他是真的想要她的性命!
“等我心情好的時候,會放你出來。”他愉悅地笑着說,“如果你還活着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