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錦又問，“你說那石台上供了東西？給我看看呢。”

“這個東西怎麼說呢？按它這個長相，不管說它是貢品還是被供的，都很牽強啊。”

雲萬渺一手穩穩托着那像蛋殼的石頭片，放在阿錦眼前，越是細看越是覺得，這玩意就是石頭啊。

阿錦上手摸了一下，随即笃定說道，“是石頭。”

“真是石頭？”

“就是石頭。”

還真是石頭。

“又是不值錢的玩意啊。”

雲萬渺瞬間垮了臉，失望從渾身上下冒了出來，對這遺迹、地上紋路的求知心都褪去大半，初見這片遺迹在她看來有多神秘，如今再看就有多普通無趣。

既然是石頭，也不用那麼仔細地托着了。她随手将它高高抛起，抛球一樣玩了起來，勉強算是發洩内心的失望，一邊随口問，“你不是說，這裡應當有一隻有靈智、還能修煉的獸麼，怎麼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既然通了靈智，又怎麼可能等在這裡讓我們找到，想必早已不在這了，至于這個，”阿錦眼神落在雲萬渺抛上抛下的石殼上，說，“可能是那隻獸蛻生的殼吧。”

這人似乎總是會不經意地說出不得了的内容。

獸蛻生的殼……

在這一瞬間，雲萬渺的腦海中閃過蛋殼中孵出新生小雞的畫面，光秃秃的、尖嘴細翅膀、眼睛快比腦袋大的小雞，被粘稠粘液覆蓋的蛋殼，一想到可能剛有個樣貌古怪的小東西從這殼裡鑽出來，雲萬渺就覺得手臂上一陣寒流竄過，這拿着殼的手一下子頓住了，一時不知道該拿還是該放。

看到她如臨大敵的樣子，阿錦差點笑出聲，“想什麼呢？剛破殼而出的幼獸怎麼可能離殼而走還不留痕迹，它一定蛻生許久了。”

雲萬渺轉念一想，确實如此，石台上沒有挪動路徑的痕迹，石殼上也沒有什麼粘液，是她想多了。剛放松下來，又想到自己怕幼崽、特别是剛出生幼崽的毛病被阿錦知道了，揣着心望過去，果然見阿錦捂着嘴笑彎了眼，“至于嗎？你居然怕這個。”

她笑就算了，居然還開口打趣！

雲萬渺不忿地說，“你不懂，這種隻會張着嘴哇哇大哭哇哇大叫的生物，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存在！”

“好吧好吧，”對着雲萬渺眼中直射而來的幽怨，阿錦發現她似乎對于自己笑她格外敏感，其實自己根本沒有嘲笑的意思，隻是莫名其妙地覺得有趣，不過既然雲萬渺對此不滿，那自己就貼心地轉移話題吧，

“紋路呈褐色，是因為陣法需由符水繪制，先由畫陣者将靈力導入符箓，再将符箓化水繪制陣法。準确來說紋路是紅色的，變成褐色是曆時太久。這個陣法是什麼用處，暫時不清楚，陣法本就是玄妙的學問，稍加變動都可能完全改變陣法的作用，這裡紋路損毀太多，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模樣，自然也無從判斷是什麼陣。

不過，此陣範圍囊括了整個，嗯，祭場，看紋路走向，陣的中心對準祭台，應該是作用于祭台上的東西，要麼是供養，要麼是圍困。”

随着探查到的信息增多，事情的發展似乎愈發撲朔迷離了。雲萬渺兩指撚住石殼一角放于眼前，凹凸不平的外表，暗淡灰沉的顔色，難道這就是遠古先民建造祭場供于祭台的東西嗎？裡面蛻生出生靈也在遠古先民意料之中嗎？雖然阿錦判斷，這脫胎石殼的獸沒有傷人之心，雲萬渺卻認為無論此處的陣法用做供養還是圍困，無論這獸是善是惡、離開此處跑出深林是何目的，對于附近城鎮來說都不是件好事。

不過花城有花家坐鎮，花城城主可不像洛城城主經常閉關，有花家在，這種事情也輪不到她們煩心。

看雲萬渺舉着石殼看個不停，阿錦還以為她心裡還在犯怵，向她讨了石殼過來，“石殼給我拿着吧。對了，順便幫我到别處看看，還有沒有比較清晰的陣法紋路，我儲物器裡好似有筆紙，我要把它描繪下來，昨天在石小姐的書房裡看到有幾本與陣法有關的書籍，回去查一下說不定能查到相關資料。”

這一看就是半個多時辰，兩人又是滿地找紋路，又是蹲在地上照着描圖，好一陣忙活，雲萬渺感覺自己都快變成四腳着地的犬獸了。終于等到阿錦宣布大功告成，雲萬渺立刻直起身子，又是擴胸轉體，又是擡腿伸臂，渾身舒展了個遍，這才舒服下來。

下到山腳解繩上馬，一陣飛馳之後，兩人回到了花城。說是要早去早回，實際上回到城門下，天色便已黑了個透，花城不同于洛城，城中有宵禁，所幸天雖晚卻還沒到宵禁時間，城門的護衛細細盤問了幾句，便放兩人進城了。

在和城門護衛溝通時，雲萬渺順便提了一嘴，借了昨日那受驚男子的謊話，說路過那座無名山時看見山中有野獸出沒，建議去探查一番。

那城門護衛雖是普通人，但作為被花家甄選出的武者，相比路人的隻言片語，自然更相信花家的實力，見她穿着打扮貌似外來的普通人，便沒把她的話當回事，不耐地從口中發出驅趕小鼠野鳥的聲音，讓她快些入城不要妨礙他們的公務。

護衛沒把她當回事，她更沒把這輕蔑的驅趕當回事，神态不變地走了，提醒這一句不過出于她僅剩的良心，聽或不聽反正她已經說了，再多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