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錦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動作。
“找到了,它的位置。”
通過追蹤術,那隻獸現在的方位被确定了。追蹤術法結束,剛剛雲萬渺感知到的一切旋即消失,她放下剛擡起的手,也放下了心裡一閃而過的失落,深吸一口氣若無其事地問,“怎麼樣?”
阿錦指向與城鎮相反的方向,笃定說道,“就在那邊,感知到的位置離這裡有一段距離。這是初級追蹤術,比較簡陋,隻能确定大緻方位,不過問題不大,我已經熟悉了它的靈力,等靠近一些距離,不用追蹤術我也能感知到它。”
雲萬渺擡手拍了拍她的肩說,“真好,太可靠了阿錦,接下來帶路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她的手有些潮濕,被這雙手僵硬着搭上肩膀時,阿錦愣了一下,看向雲萬渺的臉,臉上的表情一切如常,但阿錦卻從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絲悲傷。她盯着她看了許久,直到雲萬渺奇怪地問她有什麼問題嗎,怎麼還不走,她才收回視線。
或許是我感覺錯了,雲萬渺怎麼會難過呢,她想。
幾人踏着夜色向着阿錦指出的方向走去。
夜色茫茫,雲萬渺想到在花城經曆的一切也是發生在夜晚,暗自希望這次的事情能順利解決,不要像花城時一樣興師動衆。
幾人距離王多收的家越來越遠,慢慢走出了人類居住的區域,遠離了成片的經過精心規劃的田野,行至廣袤荒地。此處雜草叢生,沒有供人通行的道路。野草的生命力總是旺盛,長得很高,遮住鞋面,草葉直攀上小腿,行走野草間不時驚飛幾隻躲藏起的小蟲。劉小四忍不住從儲物器中取出一柄長劍,以劍開路,斬斷煩人的野草。
很快,進入那隻獸類的領域,便再見不到小蟲的行蹤了。
黑暗之中,以人的目力很難分清周邊到底有些什麼,看來看去都是模糊的、朦胧的黑暗,如此不甚清晰的視眼會給人帶來莫名的心理壓力,随着身處黑暗中的時間愈長而增加。時間長至一定程度,人會産生一種錯覺:一望無際的荒野與天相連,連成一張巨口,等待着誤入之人一口吞下,堅韌的荒草是粗糙的舌苔,遠處各種看不清的輪廓都變成尖齒,自己正是主動走入口中的獵物。
剛剛信誓旦旦說要親眼見到罪魁禍首的王多收,此時已洩了氣,恐懼随夜裡的寒氣從四肢開始侵染全身,身體冷起來,動作也變慢了。
其他三位有修為傍身的修者不得已也慢下腳步,照顧他的腳力。
“抱歉,我不該說要來的,這下給大家拖了後腿。”王多收一手抱着妹妹,話語沮喪,手卻仍有力。
劉小四擡手揮劍落下,野草倒下一片,他似乎砍煩了換了隻手拿劍,聞言安慰道,“請别這麼說,敢于直面未知之物這何嘗不是一種莫大的勇氣,你已經很厲害了。”
雲萬渺附和,“就是啊,來都來了,别說喪氣話了。”
交談聲驅散了些圍繞周遭的寒氣,王多收又恢複了些勇氣,将妹妹往上托了托,強打精神加快腳步。
阿錦從鼻翼發出一聲疑惑的氣音。
雲萬渺忙問,“怎麼了?”
“很奇怪,”阿錦向前的腳步不停,幾人能察覺到靈力的、不能察覺到靈力的都從氛圍的變化中意識到,已經離它很近了,大家都有意低聲交談,隻有阿錦有恃無恐般,就如在街市上、在客棧裡一樣說着話,“它應該已經感知到我們的到來,卻既不進攻也不逃跑,真是奇怪。”
阿錦語氣疑惑夾雜着一直以來仿佛刻在她嗓音裡的淡然,聽起來似乎完全不擔心那隻獸有什麼後手。
聽着這樣的聲音,王多收最後的恐懼也消散,他不太确定地說,“它不會是在等我們吧。”
估計就是這樣,雲萬渺想,不然它沒必要千裡迢迢鑽進人類氣息濃郁的喬州、躲避人類的視線跑到劉家院牆之外,把他們都叫過來。
它等會會做什麼?
對獸類不甚了解的雲萬渺暫時想不出來,但她不是很擔心,這隻獸不會比花城的白影更強大,目前收集到的與它有關的信息都指向一點:它通常選擇避免直面人類。與劉小四見面選擇隔着院牆,進入王多收的夢境也選擇躲在窗外,不像花城的白影會在夜裡的街巷旁若無人地狂奔、在山林中向人直沖而來,這說明它實力并不強大。
劉小四劉家出身,來自喬州柳家之下最大的世家,從手中劍的品質和初見時執劍姿勢來看,身手還不錯。劉小四護着王家兄妹,自己護着阿錦,想來不會有什麼問題。
幾人很快達到了目的地,隻見面前平坦的地面凹下去了一大塊,露出一個巨大的洞口,像是潛伏在地下的怪獸朝天張開的大口。洞口挖掘的痕迹十分粗糙,洞口四周堆積着一圈泥土,不像是挖出來的,更像是拱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