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李府沒這麼大,在我嫁過來之前才擴建過呢。”陸柔邊走邊道,“據我婆母說,等過了這個年,今上就要嘉獎我們李家為皇商了呢。”
宋婉虛應着點頭。
皇商,那可不一般。江南多織造局,并沒聽說誰家能顯赫到被聖上賜予皇商之名。
李家在織造、鑄銀方面并不是多麼突出。
雖然顯貴,卻也沒有富貴到這個程度,更何況整個金匮城比李家顯貴的人家多了。
宋婉擡眼瞧着這虎頭釘,鳥頭門,還有一路上的疊溪流觞,太湖石簇擁,秋日裡也花團錦簇,有些花的品種一看便是從南诏運過來的。
恍然發覺,李家怎如此富貴了?
到了壽宴之上,高大的銅爐鼎袅袅熏着香,早侯在門簾外的幾個丫鬟小厮齊迎了上來,斂身垂首見禮後,将他們一行人帶進了宴席中。
陸柔和李公子自然是要上座的,而宋婉和沈湛便在小厮的帶領下坐到了宴席下方角落裡。
李家老太太端坐上席,鶴發卻不雞皮,精神抖擻地杵着拐棍兒。
在她一邊奉承的,皆是些戴着玉簪子金镯子的錦衣華服婦人,一屋子紅妝旖旎,有種富貴又靡靡之感。
宋婉這些日子在王府,眼光也被養的高了起來,那些珠光寶氣的婦人這般模樣,倒像是把家當戴在身上了。
婦人們身後跟着的還有一兩個打扮的同樣富貴的女子,看裝扮雖不如婦人,卻也不是丫鬟那般簡陋。
那年輕的臉上笑容看似得體,卻透着一股苦澀。
宋婉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這些女子,便是妾。
妾是要跟着主母出去應酬,端茶倒水,察言觀色的。
這也就算了。
令人心酸的是有些主母看起來年紀比妾還輕。
跟在身後的妾室沒了顔色卻有了年紀,還要眼睜睜看着自己丈夫與年輕的新婚妻子歡好,還要低眉順眼的陪着笑。
她的母親不就是如此嗎。
宋婉深吸口氣,轉過臉去不再看她們。
對于她拒了李風霁的婚這件事,她沒什麼可狡辯的,當時有當時的想法。
但人是會變的。
比如曾經她需要護珩舟安全而拒了李公子。
現在,她便是因為要帶沈湛回雲州惜春園或者雲京王府去,而需要李府的幫助。
“老太太,老爺說有事路上耽擱了,讓咱們先開席。”管家道。
一旁的婦人從身後的丫鬟手中接過一卷畫軸,打開來是各形制的“壽”字,
她插話笑道:“這是老爺前兩年便叫蜀州繡娘給母親您繡的賀禮,老爺可惦記母親您的八十壽辰了,這會子定是有要事耽擱了。”
李老太太愣了愣,複又展顔道:“那便不等他了,開席吧!”
宋婉側目看了眼沈湛,隻見他端坐席間,腰背挺直,儀态極好。
在王府時倒不覺得,此刻流落民間了,當真是賞心悅目。
沈湛注意到她唇邊噙着莫名的笑意,心中有些煩躁,方才那李風霁分明是認識她!
正想着,沈湛垂眸看向桌下,宋婉的手不知何時摸到他身側,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袂。
“你怎麼不吃?”宋婉無聲說道。
沈湛看了眼壽宴正中的斛光交錯,從容道:“菜色不行,誰家壽宴還用膏腴之物當主菜?”
宋婉咬唇拉了拉他的袖子,“低聲些。”
“你沒看見有頭有臉的都在主桌恭維李老夫人?”沈湛皺了皺眉,看着她道,“能與我們坐一桌的,即使聽着我說話了,也沒機會上前去搬弄是非。”
宋婉環顧左右,果然周圍的人都埋頭吃呢,再細看去,他們的穿着與宴席中間的那些個,的确是沒法比的。
桌上的菜色看着豐盛,實則都是些不講究的肘子啊,大魚大肉什麼的,沈湛在王府中是何等被精養着,一日三餐都極為講究,自是看不上這些吃食的。
到最後也隻是吃了一碗清湯長壽面。
宋婉不勸他,心想能吃點是點,墨大夫說了吃多了傷食,還不如少吃養胃。
席間氣氛愈發熱烈,宋婉把桌子底下的藥筐一挎,伸手指了指來時的方向,對沈湛說:“我們走吧,吃飽了喝得了,得在天黑前找到住處。”
沈湛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