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一,碎玉亂瓊覆長街。
此時暮色将臨,雲氏酒樓檐角冰棱已經挂了半尺。兩個短打夥計踩着梯子,正往那鎏金飛檐下挂紅绡燈籠,樓内人聲鼎沸,驚得檐上積雪簌簌落在他們後頸。
"豁,這是今年第一場雪吧,下的真夠大的!"小二挂好燈籠後搓了搓凍紅的手,哈出一口白氣。
他回頭看了看酒樓裡熱鬧的景象,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用手肘捅了捅旁邊和他一起挂燈籠的小二,壓低聲音問道:“天字一号間那位什麼來頭?連紫霄宮主和仙盟的那幾個長老都攜禮來賀。”
“劍衡仙君陸行則啊!你連他都不知道?”旁邊那人語氣帶着震驚:“今日是他的生辰,數不盡有多人想借着這個機會湊到他面前想搏個眼緣呢。”
那小二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我這不是才從下界調上來,消息都落後好久了。”不過他對這個劍衡仙君感到十分好奇,示意另一個小二繼續說。
“罷了,既然你是從下界來的消息不靈通也正常,畢竟陸仙君嶄露頭角才幾年!”
那人說着說着便激動起來,還用手給他比劃起來:“一切都要從那年百盟大比說起,陸仙君無門無派唯有手中一劍,就這麼赤條條地憑借那把劍力壓仙盟數千天驕,奪得頭籌!”
話未說完,樓内突然爆出喝彩。半敞的雕窗上劍影紛飛,好似能将這暮色都割成片片金鱗。
“瞧見沒?”那個見識多的小二指着窗棂:“那就是陸仙君的劍氣。”
“這招式瞧着确實漂亮,但是無門無派能壓過仙盟弟子?”他有些不信:“吹的吧?”
“诶,要不怎麼說人家是仙君!”那人用靈力幻化出一片幽藍的龍鱗,繼續說道:“有年北海鬧蛟龍,所過之處浪濤百丈。陸仙君一人乘龍禦劍七晝夜,生生把那惡蛟釘在了海底!”
“這幾年間仙君一統百仙盟,劍誅十三魔,淨化不渡川……諸般事迹數不勝數,當真是少年風華無雙,如今修真界再無一人能出其右。”他感慨道。
“年紀輕輕就如此風光。”小二看酒樓内天字一号那層人聲鼎沸,皆穿的光鮮亮麗,極具特色:“想必陸仙君必定廣結好友,紅顔無數啊。”
但是這次那人卻遲疑了一下:“廣結好友倒是真,隻是這紅顔無數……”他壓低聲音:“倒是聽聞陸仙君早就成婚了。”
——
“他早就成婚了?!你怎麼不告訴我!”一個穿着豔麗的紅衣女子猛地一拍桌,對旁邊一身刀疤的男子大聲質問。
“姑奶奶你能不能輕點!”那男子見桌上的酒碗都被震歪了三分,慌忙拿粗粝的手掌去扶:“這又不是秘密,我以為你們都知道啊,而且你也沒問過……”
“我若知道還問你作甚?”紅衣女子正要發作,忽覺四周投來異樣目光,這才發現領桌賓客都在側目。
她讪讪理了理裙子,輕咳兩聲:“沒聽陸哥提起過這茬啊。”
“人家的私事何必挂在嘴邊,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男人随口一說搪塞她,注意力完全被侍女剛端上桌的酒壺吸引了。
隻見他大手抄起一個精緻的酒壺就咕咚咕咚往嘴裡倒:“好酒!哈哈!果然隻有在雲氏才能找到如此佳釀。”
“喂!别裝聾。你和陸哥這麼多年交情,說多點會死啊!”紅衣女人見他那樣,用尖銳的指甲掐着刀疤男的胳膊把他從美酒鄉裡拉出來:“他妻子究竟是什麼人?”
“嗷!嘶......”刀疤男疼地直抽氣,五官都有點扭曲了:“你下這麼重的手要幹嘛。”
“酒酒酒!這酒究竟有什麼好的!”
男子聽到這話不樂意了:“你不是問他妻子誰嗎?哝!這酒哪來的。”
“雲氏的醉仙釀啊。”
“那不結了。”刀疤男跺了跺腳下的織金地毯:“世人皆言雲氏商路縱橫九洲,而陸行則娶的,就是那雲氏長女——雲霜月。”
而聽到這話女人卻霍然起身,聲音拔高:“那小柔怎麼辦,她......唔唔!”話還沒說全,便被一隻漂亮的手捂着嘴拉了下去。
是一位長相甜美的粉衣女子,正是紅衣女人口中的小柔。
小柔剛剛就坐在紅衣女子旁邊聽着,知道劍衡仙君的妻子時便開始有些神思不屬,一時不查她的好友就鬧出了這麼大動靜,見無數視線朝這邊看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周圍人笑了笑。
本想就此揭過,誰料那拍案的聲音把這次宴會的主人也吸引了過來。
“呦,這是怎麼了?”那人朗聲笑着問道:“不會又在編排我吧。”
隻見說話的青年沐着暖融融的燈火而來,一席紅白錦衣,在冬日像是一團招搖的火。頭發向後梳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偶爾幾縷碎發落下來主人也沒有要管的意思,馬尾僅用發帶綁着,上面綴着價值不菲的珠玉。像是随手扯了一根繩子就算作腰帶,勒出勁瘦的腰身,落拓不羁。
“能有啥事,火曼兒這女人不經常這樣一驚一乍的!”刀疤男沖青年揚了揚手裡的酒壺:“倒是你陸行則,終于肯從你那堆追随者裡出來了?”
他朝在他旁邊站定的陸行則擠眉弄眼道:“我看他們恨不得把你供起來。前幾年你被雲氏關着還好,後面那群老東西就管不住你了,你的擁趸們簡直是越來越狂熱了。”
刀疤男對着陸行則誇張地抱緊雙臂抖了抖肩膀,好似這樣就可以抖掉雞皮疙瘩一樣。
這賤樣換來的就是陸行則的靴子直直踹在了他脆弱的屁股上,笑罵他:“你假酒喝多了吧左邢,胡說八道些什麼。”
“.....被雲氏關着是什麼意思?”一道纖弱如蒲柳般的聲音插了進來:“是陸哥哥你妻子對你做了什麼嗎?”小柔的語氣有些焦急。
我的妻子?
哦,說的是雲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