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側呆滞的醫生身子抖了幾下，突然回神。

他轉身大力抱住年川。

毅然用自己的後背抵擋住傾瀉而來的夾雜着屍體與碎片的污水。

年川又一次看見了許念山的臉。

轟然而出的大水瞬間吞沒二人。

強大水流帶着無法抗拒的沖擊力，霎時讓人陷入天旋地轉。

“砰！”

嘩嘩水流中一聲悶響，似乎是誰撞上了館内的硬物。

沒等疼痛襲來，年川眼前一片混沌，昏死過去。

……

“嘀嗒。”

“嘀嗒。”

“嘀嗒。”

臉上冰冰涼涼的感覺滑過鼻翼，癢癢的。

青年的嗓子眼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呼吸變得困難。

那東西就卡在氣管裡，上不去下不來。

“嘔……咳咳！”

年川猛地睜開眼睛，艱難側頭，朝一邊嘔吐着。

他俊秀的小臉難受皺起，生理性眼淚順着臉頰滑落。

用力側身，年川拱起的背部強顫，那架勢像要把整個胃都清空。

“嘔額……”

嘴裡傳來一陣鹹苦混雜的味道，身體因用力蜷縮起來。

過了好半天，他才将卡在喉管的淤泥吐出，呼吸重新順暢起來。

冰涼的水滴從鼻翼滑至唇瓣，又随着他的動作垂到臉側，滴落在地面，掀起一圈細小的波紋。

年川大口喘着氣，嗓子眼裡還留存着淤泥帶來的腥臭，惡心得要死。

回過神來，他快速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想象中的血液和疼痛并未出現。

那一聲悶響，不是我撞到東西了？

他有些疑惑，未過多追究，開始觀察周圍的情況。

周圍昏暗燈光一閃一閃，看不清楚是在哪裡。

地面上積水已經有一腳深了，淅淅瀝瀝的水聲并未停歇。可能是哪裡的水箱被破壞，正在往外漏水。

年川坐起身，一下靠到凹凸不平的牆面，後背隐隐作痛。

看樣子，他應該被水流一路沖到了珊瑚區。

他心有餘悸地看着不斷漲高的水面。

如果不是因為仰面昏迷在地上，隻怕自己在被嘴裡的淤泥嗆死之前會先淹死吧。

掙紮着站起身，年川勉強倚在牆壁上借力。

他全身的衣服都被打濕，緊緊黏在身上，水中的冷氣順着皮膚侵入體内。

雙腿也多了些淤青，應該是被水流帶着撞到了什麼地方。不過并沒有外出血的傷口。

水滴不斷沿着濕透的頭發落向臉頰，又掉落地面。

年川嘴唇發白，身體也因為寒冷戰栗不斷，狼狽極了。

剛剛意外實在發生太快。

很多詭異的事情他都沒來得及細想，就一下子被巨大的水流沖暈了。

鲸鲨館的水箱裡怎麼會擠滿人體？那些人又怎麼都長成了許念山的樣子……

不，換句話說，很可能那些扭曲的、斷裂的人體，都是許念山。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個許念山？

年川剛從昏迷中醒來，即使強行開機，大腦仍舊一片混亂，很難進行長時間專注的思考。

索性他也就不想了。

擡手看看腕表，現在也才五點二十多，距離遊戲結束還剩下半個多小時。

離開水族館的方法還仍然是個謎團。

時間不多了。

年川扶着牆，想要沿珊瑚甬道走回前台。

途徑的所有水箱都被打碎，裡面的珊瑚消失不見。

牆壁偶爾也會出現巨大的破洞，像是被某種怪物一拳擊碎。

他一腳深一腳淺地蹚過水面，鞋子徹底濕透了。

浸水的襪子黏在腳上，時不時鞋裡還會進些碎石，磨腳又難走。

珊瑚區崩壞了。

年川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看來下一個，就輪到他了。

狹窄的甬道内，回蕩着一切與水有關的聲音。

青年蹚水行走的嘩啦聲，水流從水箱裡漏出的淅瀝聲，天花闆滲水的滴答聲……水聲在慢慢麻痹他的神經。

一陣不合時宜的鈴聲突然響起來，強勢地紮進年川的耳朵裡。

靠！

是前台的熱線電話！

年川眉毛緊皺，拔腿就往前台的方向跑去。

千萬不能讓電話自動挂斷！

跑起來後，身體各處接連傳來酸痛。

他咬着牙揮臂擡腿，強行調動着身體虛弱的機能。

“您，您好，哈啊……這裡是，XX水族館……”

青年喘着氣，在電話鈴聲結束的前一秒接了起來。

耳側傳來微弱的電流聲，沒有人說話。

沒人說話？？

年川低頭看了眼座機，下一秒眼睛不可思議地瞪圓——顯示屏上根本沒有來電号碼！

安靜的前台大廳，又響起了熟悉的電話鈴聲。

聽筒還握在手上，怎麼還會有電話打進來？

青年無法控制地開始顫抖起來。他想放回聽筒，手卻發軟，不聽使喚。

那詭異的電話鈴聲還在響着，年川始終低着頭，不敢看周圍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