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那聲音……
心髒越跳越快,剛剛因為劇烈運動的呼吸根本沒有理順。
年川不停往外冒着冷汗,隻能用空閑的那隻手撐住桌面才沒有癱軟在地上。
仔細聽,電話鈴聲裡似乎還混雜一些熟悉的聲音。
“……咚……咚……”
靠,又來……
年川意識到那是什麼聲音,白着臉,顫顫巍巍地擡起頭。
脆弱的玻璃門外,由幾灘爛肉組成的怪物再一次出現。
它緩慢地擡起胳膊一樣的肉團,敲打在門上,留下深烏色的惡痕。
這一次借着昏黃的燈光,年川看清了怪物的樣貌,不,那根本不是人的面容!
就像是從哪撿來被壓成肉糜的腐肉,強行組成了臉的輪廓。
悠揚動聽的電話鈴聲正從它翕動的下巴處傳來……如果那也稱得上是下巴的話。
怪物連像樣的五官都沒有,那堆爛肉隻是平平地蓋在面上。
同時維持聲音和敲門對它來好像有些吃力,動作愈顯緩慢。
怪物下身的肉團不斷碎裂又重組,死亡和新生此刻共現于一身。
察覺到青年恐懼的目光,怪物停下了敲門的動作,也不再模仿熱線鈴聲。
一下子,整個前台大廳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年川隻能聽見自己粗重的呼吸聲。
怪物擡起臉。
它沒有五官的輪廓上,凸起了一些肉坨,突兀地形成類似嘴的形狀。
它無聲用嘴形說道:“找、到、你、了。”
本來還一閃一閃的燈光,此時徹底一黑。眼前突然什麼也看不見,年川張着嘴,被吓懵了。
【跑!!!!!】
腦海裡響起系統急促的聲音,年川猛然驚醒。
雖然之前說過再也不會相信系統說的話,但此刻他仍舊下意識順從了系統的指令。
扶住桌面的手用力一推,年川借助這股力将自己推向珊瑚甬道的入口。
幾乎是同時,身後炸響起玻璃破碎的“噼啪”聲,肉團怪低吼着,拖拽笨重的身軀追了過來!
快點,再快點!
嗓子眼湧來難耐的血腥味,伴随着淤泥未退的腥臭,幾乎叫年川喘不上氣。
年川一陣耳鳴,怪物橫沖直撞,重重的撞擊聲和嘶吼在身後起伏不斷。
【系統,救命!】
【*7qqq——+**&!!@】
腦海裡,系統的聲音變成一堆難以辨析的雜音,像失去信号的老舊收音機,重複着宇宙爆炸的頻閃。
又關鍵時刻掉鍊子!
青年咬緊牙關,專心跑路。
憑借記憶,他很快到了第一個岔路口。
“左死右生,左生右死,左死右生……”
年川嘴裡嗫嚅着,強行讓身體跟随大腦的指令,轉過一個又一個岔口。
身後怪物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被窄小複雜的甬道困住,轉瞬間拉開了與年川的距離。
體能快速消耗,孱弱的身體如同即将報廢的機器,快要熄火。
此刻年川的大腦意外的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在心裡瘋狂盤算着逃避怪物追殺的方法,一時間竟然忽略了身體的不适。
終于離開珊瑚區,怪物的聲音減小,應該已經被甩遠了吧?
周身萦繞着難聞的惡臭,年川面不改色地跑過已然崩壞的熱帶魚展廳。
進入與隧道相接處,他将随身攜帶的員工手則一丢到地上,一個扭身跑上了二樓管理區。
年川幾乎手腳并用,狼狽至極地爬上二樓,随後在平闊的管理區消失蹤影。
沒過多久,那怪物跟了上來。
它似乎有意放輕了腳步和聲音,讓青年誤以為自己已經将它甩遠。
不斷有肉碎從怪物身上掉落,怪物不甚在意地用觸手将大坨的肉勾起,重新按回自己身上。
怪物站在樓梯道,狂躁地甩着身子。
從這裡開始,青年的味道被一分為二。
它的很多器官嚴重受損,并不能很好判斷出青年到底去了哪裡。隻能焦急地在原地猶豫、反覆衡量。
就在它的頭頂之上,年川已經找到了合适的藏身之處。
他沿路将自己身上的物品随意抛走,什麼筆記本、膠水、對講機……甚至将上衣脫下,随意丢進一個水箱裡。
年川自己則選擇了一個相對隐蔽的隔離水箱,水面還漂着幾隻死掉的水母。
“哒。哒。哒。”怪物在上樓梯了!
來不及猶豫,青年直接跳了進去。
水箱裡裝滿水,冰涼刺骨,凍得他直哆嗦。
拜托了,千萬不要找到我……
青年赤裸的上身被凍成粉紫,水裡無助發抖。
水箱外傳來重物拖拽的聲音,地闆被壓得吱嘎作響。
年川沒法自欺欺人,隻能不斷祈禱怪物沒發現他的蹤迹自行離開。
怪物行走的聲音越來越大,和年川的距離再次被拉近。
年川心髒狂跳,已經将整個身子都埋進了水裡,隻仰面将頭擡出水面,保持着微弱的呼吸。
遍尋不到青年蹤迹的怪物陷入無邊憤怒之中,數條肉須大力拍打在地面,掀翻一個又一個放置了青年随身物品的水箱。
在哪裡?
在哪裡?
你在哪裡?!
它模糊不清的面孔揪起,翕動着發出難耐的嘶吼。
不一會兒,它停下動作,緊緊盯着不遠處的水箱——
找到你了找到你了找到你了找到你了找到你了找到你了找到你了找到你了找到你了找到你了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怪物的聲音陡然消失,年川仍舊保持着小口地呼吸,疑惑皺眉。
他瞬間意識到什麼,急忙吸氣,整個人迅速潛進水裡。
糟糕,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