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沒什麼,就是覺得我院子裡那棵槐樹不好看,找個時間砍了吧。”檀淮卿本是随口胡掐,他的目的也不是這棵樹。
而是方才碧月說的,所有的事物都是崔娘子操持,那這其中自然包括人員調度。
如果檀成芳不是裝的,那就是崔娘子授意人瞞下了消息。
檀淮卿話音剛落,隻聽得一聲清脆的響聲,崔娘子手中的茶杯脫了手,他有些疑惑的看向崔娘子。
碧月立馬說道:“夫人恕罪,都是奴婢疏忽,這茶燙了。”
崔娘子也立馬正襟危坐:“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了,還是毛手毛腳的。”
檀淮卿起身微擡眼皮,像是懶得管這些事:“沒事我就先回去了。”
檀成芳突然開口說道:“每次說不了你兩句就要跑,逢川我膝下隻有你一個孩子。”
檀成芳的确是察覺到自己的兒子自從成親之後就變了許多。
當初崔娘子那個早夭的孩子,衆人都惋惜孩子的聰慧,但他記得他的逢川幼時也是非常聰慧可愛的,遠比崔娘子的孩子更讨人喜愛。
隻是逢川五歲那年落水,救上來後一場風寒幾乎要了逢川的命,等到孩子醒來之後性情就逐漸開始變得乖張跋扈。
如今成親之後,雖然還是沒個正經,但是卻讓他感覺這孩子,似乎有些回到了五歲之前的樣子。
“陛下又封了你從一品榮祿大夫,以後檀府這偌大家業都是要留給你的,你也要學着懂事和管理起來。”
“不能總是像從前一樣胡鬧,金山銀山還有皇帝的寵信,總有敗完的一天。”
檀淮卿虛心聽教:“父親說的是。”
這是檀淮卿第一次在檀成芳提起來這些事情的時候,沒有選擇不耐煩的起身離開。
檀成芳面上帶着喜色:“我準備讓你逐漸接手家裡的生意,正好也可以讓小将軍從旁協助你。”
檀淮卿聽到檀成芳這麼說,心裡一琢磨:“父親說的是,我最近還正好有此想法。”
檀成芳聽到兒子這麼說,激動地連說了三個好,可能是說的過于激動了,有些嗆住氣管了控制不住的猛烈咳嗽起來。
檀成芳的脖子咳的通紅,耳後到額頭青筋暴起。
崔娘子忙焦急的說道:“老爺,你這是怎麼了?”
檀成芳有些不耐煩的拜拜手:“沒事,說話急了點。”
情緒稍微穩定點後,檀成芳捋了捋胡子:“吾兒終于長大了。”
“我這把老骨頭,也總算是能歇歇了。”
崔娘子也跟着喜上眉梢:“老爺我早就說過,逢川從前就是玩心重,喜歡胡鬧了些。”
檀淮卿懶得聽這些有的沒的,行了禮:“父親沒什麼事的話,我先下去忙了,您和崔姨娘平時也要注意身體。”
檀淮卿轉身離開,檀成芳的眼裡都是欣慰:“看看,果然是說長大就長大了。”
崔娘子狠狠盯着檀淮卿的背影,嚴重盡是狠戾陰鸷的神色,碧月忙上前扶着崔娘子的胳膊,稍微用力的捏了一下崔娘子的手臂。
崔娘子才像是反應過來,修剪圓潤的指甲狠狠地扣着掌心:“是啊,說長大就長大了。”
跟着輕輕的又說了一句:“一轉眼,都這麼大了。”
崔娘子這句話說的有些輕飄飄的,像是某種自言自語。
檀成芳也沒注意崔娘子的話,隻是不留痕迹的撇開了崔娘子的手:“我過兩日要迎櫻桃進門,你記得操持一下。”
“還有我看逢川這兩日都有些瘦了,你這個當家主母是怎麼當的?”
崔娘子也沒了方才在檀淮卿面前的殷切,半福着身略帶着冷淡:“妾身知曉了。”
檀成芳說完這句話就打着哈欠回了自己的院子,如果檀淮卿稍微注意一下就會發現,檀成芳已經許久不去崔娘子的院子了。
崔娘子回去的路上,半邊身子幾乎是全部靠在碧月身上的,看起來像是得知檀老爺又要新娶姨太而傷心。
等到了崔娘子的芳菲苑,碧月命所有人出去去外院候着,又仔細的将房門窗戶關閉。
崔娘子死死扯着帕子,質地柔軟的帕子已經破碎不堪。
碧月有些心疼的跪在崔娘子身前:“夫人,别傷了手。”
“他憑什麼?”
“可憐我的兒....那麼冷的水....”
“檀淮卿,他憑什麼平安長到這麼大,他憑什麼啊!”
崔娘子幾乎是撕心裂肺,卻又死死壓着聲音。眼睛裡是絕望至極的眼淚,她這麼多年寵着慣着這個纨绔,就是要徹底的養廢他,要讓他成為檀府覆滅的源頭。
她恨檀淮卿,可她更恨檀成芳,也恨檀府這個吃人的魔窟。
碧月心疼的看着自己的主子:“夫人,你想哭就哭吧,我讓她們都出去了。”
崔娘子幾乎是聲竭力斯的說道:“哭?”
“哈哈哈哈,那天也是這樣。”
“我想哭一哭我的孩兒,想送他最後一程,可是檀成芳是怎麼說的?”
“他說讓我不要哭的太過分,以免那個小雜種以為是自己害了弟弟。”
崔娘子幾乎泣出來血來:“碧月,甚至到了今天,我都不能随心所欲的哭一場!”
她甚至不能摔碎一盞茶,一瓶花,以免等下進來的下人們,會覺得她善妒不溫順。
檀淮卿下午帶着檀十七和穆元,上街瞎轉悠一樣的晃了一圈回來了。
他也不是白轉悠的,他在找一樣東西。
他在獵場的時候,尋找謝臨淵的時候,好像看到了一束一閃而過的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