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钰往後退了一步,看着嚴觀真這一副痛哭流涕萬分痛苦的樣子:“你為我抛下一切?”
神态一直稱得上平靜的靈钰,微微有些厭惡的蹙着眉,眼神中流露出來一絲失望的神色:“他有你這樣的父親,才是恥辱。”
在嚴觀真前來質問她的那一刻,靈钰其實是抱有一絲期待的。
她知道她的丈夫必然無法容忍這件事情,她想知道這個自小将修身治國平天下刻在骨子裡的男人,在這件事情上,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是選擇大義滅親還是和她同歸于盡?亦或是有萬分之一可能是會選擇站在她的身後?
她萬萬沒有想到,嚴觀真竟然說出來這樣的一番話。
窩囊,怯懦,簡直令她失望。
靈钰離開了,也沒有派人将他看守起來,似乎也不怕他将這一切去告訴皇帝或者是餘衡帷。
嚴觀真一個人在暖閣裡坐到了深夜,渾身冰冷無聲無息。
蓦地,他慘然的笑了起來,冰涼的淚水也落了下來。
靈钰根本不需要找人看着他,因為她知道,他不會去告訴任何人。
門外有燈籠的紅色光芒若隐若現,紅玲焦急的腳步聲傳來:“驸馬爺?您在裡面嗎?”
不等嚴觀真回話,紅玲就推開了房門,看見嚴觀真像是一個木頭一樣垂首坐着。
“我的爺,您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
“殿下一直不見您回房,還以為您出了什麼事,忙命奴婢們出來尋找。”
嚴觀真有些蒼白的裂出一個笑:“是她,讓你來尋我的?”
紅玲焦急的說道:“我的爺您說的是什麼話,您不見了殿下都快急瘋了。”
“您和殿下不管出了什麼事,都不能這樣鬧脾氣,您和殿下這麼多年的情誼,難道您竟還看不清嗎?”
紅玲焦急萬分的眼神在燈籠的映照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嚴觀真覺得那張臉上,竟然泛出一絲冰冷的神色,像是戲台下審視劇情的看客。
嚴觀真自嘲的笑了起來:“是啊,我們這麼多年的情誼。”
他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走到門口突然頓步,聲音冰冷的說道:“我與殿下的情誼如何,還輪不到一個下人置喙。”
跟在他身後的紅玲愣了一下,随即微微垂首說道:“奴婢知錯,即刻去領罰。”
嚴觀真走出房門,所有的情緒仿佛被抛在暖閣裡,他又成了未央園的驸馬爺。
他走過平日裡無比熟悉的走廊,心中升起了一個隐秘而瘋狂的念頭。他無法阻止妻子心中蓬勃的野心,卻也做不到将她送入身敗名裂的境地。
如果他願意陪着她一起死呢?
冬日幹燥,一把火是不是就能把一切燒的幹幹淨淨?
北疆傳來消息,謝臨境快到了天陵城,皇帝派去的禦醫說北境苦寒,不利于世子爺養傷,便一路精心養護的送到了天陵城,不出半個月便會到。
謝臨淵得知消息的時候,懸着的一顆心落地了。
檀淮卿安撫道:“不用太擔心,皇帝老兒畢竟還是要名聲的。”
從明珠塔事件就能看出來,昭德帝是個死要面子的人。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明珠塔事件就是有人搗鬼,昭德帝不還是出了什麼告示,說明珠塔的奇珍異寶本是貢給天上的神仙的,是有仙人下凡收了貢品所以才會憑空消失不見。
隻不過面上是這麼說,私下裡卻還是将當年看守的禦林軍全部下獄,就連卓舟行也在其中。
想到這裡檀淮卿心裡有些擔憂,不知道昭德帝到最後要怎麼處罰他們。
謝臨淵看着檀淮卿,源于上一世的經曆,他非常清楚卓舟行後來的結局:“這本就是他們失職,不管是什麼處罰都是他們該受的。”
檀淮卿擰着眉:“我知道,我隻是有些擔心罷了,想來皇帝老兒發發脾氣,應當也不會真的把他們怎麼樣。”
謝臨淵将人扳過來正視自己:“你就不擔心我嗎?”
檀淮卿眨巴了眼睛:“擔心你什麼?”
今年冬季雪格外的大,有不少地方鬧了雪災。
昭德帝命太子處理雪災的各項事宜,卻被爆出來太子手下的官員貪污赈災款,正被氣個半死日日都在發脾氣。
至于長公主那邊雖然已經明牌了,但是卻也沒有什麼明顯的動靜。
謝臨淵突然一歪頭,整個人紮進了檀淮卿的懷裡:“我頭暈。”
“想來是上次落水受寒,還沒有徹底好全。”
檀淮卿看着懷裡的大腦袋,有些涼涼的說道:“身體沒好全?”
謝臨淵在他的懷裡悶悶的應了聲:“嗯,感覺沒有什麼精神。”
“那天不亮起來就在院裡輪大槍的是誰?院中那好好的青石闆地都被刮城花貓了。”
謝臨淵不吭聲了,隻是将人微微抱緊了些。
檀淮卿歎口氣:“好了,我知道你是許久未見你兄長有些緊張,沒事的。”
“他是你的兄長,不管什麼時候,”檀淮卿頓了頓:“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在他的眼裡你都是他的幼弟。”
謝臨淵的身體一僵,似乎有些心照不宣的東西,在兩個人的心底裡生根然後發了芽。
“你别擔心,還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