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過要回去嗎?”
“我在那個時代是個孤兒,沒有父母,我的至交好友就是實驗室裡的器材。”
檀淮卿說到這裡歎一聲氣垂下了目光,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發絲上,映着那張姿容絕世的容貌,竟像是身披銀發的月下仙人,隻是充滿了寂寥的感覺。
謝臨淵那點着墨不多的文采,硬是憋出來了一個詩句:世間七分顔,月下邀檀郎。
“也有一個男□□人,隻是,”
檀淮卿停頓了一下,語氣充滿了無奈和失望,似乎是不想再說下去。
謝臨淵帶着隐忍的怒氣問道:“然後怎麼了?”
這個野鬼竟然有愛人?心裡竟然裝着其他的野男人?
“在我加班的時候出軌劈腿了他的女同事,我那天提前下班回來正好撞破,被他們兩個人從高樓推了下去,然後就來到了這裡。”
檀淮卿用一種帶着苦笑和輕松的語氣說:“唉,是不是讓你幻想破滅了?”
“覺得我這樣有本事的一個人,竟然死的這樣窩囊?”
謝臨淵眼底冒起了一股陰暗的火焰:“什麼狗娘養的雜碎,得了你這樣世間難得的好人,竟還得隴望蜀背着你找别的人!”
“若是我!”
謝臨淵突然愣了一下,若是他,他便如何?
他有些磕巴的說道:“若是我能得到一個像你這樣的人傾心相待,我一定會護他餘生無虞。”
檀淮卿面色一怔,随即有些釋然的勾起一抹溫和的笑:“我這樣人,在我來的那個世界是很平凡很平庸的存在。”
“我沒有朋友沒有家人,我的愛人說我古闆無趣。你覺得我難得覺得我好,隻是因為我來自另一個世界,我身上有這個時代沒有的新鮮,其實在我的那個時代,我隻是社會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粒細小塵埃。”
他從出生就被人所遺棄,後來終于鼓足了勇氣走向愛人,又再一次被愛人抛棄,似乎從來沒有人堅定的選擇過他。
謝臨淵眉眼間盡是冰冷,卻顯得格外的認真:“不是。”
“我上一世位極人臣,朝政大權在握的攝政王,什麼樣新鮮的人物和事沒見過?”
“我說你好就是好,跟你來自哪裡經曆過什麼沒有任何關系。”
檀淮卿微微瞪大了眼睛,神情帶着一點微微的驚訝,他沒想到謝臨淵這樣的人,竟然也會這麼直白的誇贊一個人。
謝臨淵溫熱的雙手握住他:“如果沒有你,即便我重來一世,如今也不會比上一世好到哪裡去。”
“不過是帶着記憶,依舊像上一世一樣苟活殘喘罷了。”
檀淮卿不好意思的抽出手摸了摸自己有些發燙的耳朵,有些不自在的含糊說道:“這沒什麼,正常人都會這麼做的。”
“不是的,隻有你這麼做了。”謝臨淵輕聲說道
上一世跌落深淵的時候,謝臨淵不是沒有奢求過會有一雙手,能在他深陷泥潭的拉他一把。
哪怕隻是一件禦寒的外衣,或者一碗熱騰騰的新鮮飯菜。
沒有。
失去家族親人之後,全世界的苦難都圍住了他,即便是後來權傾朝野,蠱毒也日日夜夜折磨着他,他從未有過片刻的放松。
檀淮卿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不合時宜的産生了一種感同身受。
上一世的謝臨淵,似乎也是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也沒有愛人。一個人孤獨的走在那條黑暗的,被蠱毒折磨的路上。
檀淮卿突然笑了一聲:“這似乎是我們之間唯一的共同點,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上天才會安排我們相遇。”
謝臨淵也笑了:“或許吧,那你不能抛下我。”
除了不想讓他抛下,除了要他留在身邊,謝臨淵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陌生的情緒。
似乎還想貪心的,要些什麼其他的東西。
檀淮卿有些倨傲的說道:“我還指望你完成我名垂千古的大業呢,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當然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說到這裡,謝臨淵的神色沉了下來:“隻是你在我兄長面前萬萬不可輕易提起,還有我的父親。”
“謝家世受皇恩,我父親戎馬一生隻為保家衛國,謝家的忠君是刻在骨子裡的。”
“這樣的念頭和想法在他們面前,不能透露出來一點。”
謝臨淵若不是有上一世的經曆,他也隻會是又一個忠于皇權的謝家人。
天陵城第一場大雪落下的時候,北疆那位癱瘓的世子爺到了天陵城。
白茫茫的大雪鋪天蓋地,整個天陵城無聲的籠罩在一片蒼茫的灰白之中。
皇帝身穿龍袍威嚴肅穆的站在城門上,似乎是為了表達皇室對謝家的認可和重視,竟然連一把傘都未讓人打,就這樣在大雪中靜候着。
車輪厚重的聲音在雪幕中緩緩駛來,昭德帝目光深邃的注意着那一片青灰色的車簾。
車輛靠近的城門的時候,那片青色的簾子動了動,有人攙扶着出來一個瘦骨嶙峋身量極高的人,手指無力的攥成拳放在唇邊咳嗽,那一片削瘦的身形讓人懷疑,會不會被三兩片雪花壓的直接跌下馬車。
謝臨境由兩個人攙扶着,勉力艱難的保持站立的姿勢下了馬車,剛要跪下行禮。
城門上的昭德帝一揮手:“愛卿大勝而歸,為蒼鴻國身負重傷又一路舟馬勞頓,不必行禮了。”
謝臨境還是顫顫巍巍固執的跪了下去,削瘦成一片竹葉的身姿跪在茫茫的大雪中。
随是虛弱卻依舊字字落地有聲:“讓陛下久侯已是大罪,更何況守衛陛下的疆土,本就是臣等職責所在。”
昭德帝的眼中劃過一絲滿意的笑:“愛卿深得朕心,外面風大雪大,随朕進宮,為愛卿準備好的接風宴,隻等愛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