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臨境俯首謝恩:“臣,受之有愧。”
謝臨境一直跪到昭德帝下了城樓上龍辇,大雪很快的就落滿了那位世子爺削瘦的身姿,謝臨境腰部以下的已經徹底痛麻木了。
昭德帝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小小的山包,接過大太監給的暖手爐,冷哼了一聲:“真是命大。”
大太監适時的接話道:“死了是榮譽,活下來才是屈辱呢。”
昭德帝斜眼看了他一下:“你這張嘴可以入禦史台了。”
“老奴不敢,老奴笨嘴拙舌的,陛下不惱老奴就行。”大太監彎腰駝背的眯着眼說道。
等到皇帝上了龍辇走遠了,謝臨境才勉強的站起來,候在一旁的謝臨淵也沉着臉走過去扶起來了自己的兄長。
檀淮卿為了避免引人懷疑,隻是揣着手站在一旁打着哈欠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卻悄悄的捂着嘴對着身側的蒼嶺鸠說道:“十九,等下你瞧瞧摸上馬車,把我讓你事先準備好的姜湯還有止疼藥給世子爺。”
蒼嶺鸠穿着灰撲撲的仆人裝,不留痕迹的點了點頭。
等到人馬徹底開動起來,一個灰撲撲的小奴在大雪中弓着腰,懷裡像是揣着什麼似的一路走到世子爺的車架。
沉聲對着裡面的人說道:“少夫人,少爺找你呢,說留在這邊于理不合。”
“畢竟您現在是檀府的少夫人,不宜和世子爺過分親近,倒顯得我檀府薄待了您一樣。”
謝臨淵怒氣沖沖的掀開簾子:“滾回去!”
蒼嶺鸠依舊弓着腰:“請您不要為難小的,少爺特意派了奴才來守着世子爺。”
“您放心,世子爺這邊有什麼問題,奴才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您和少爺。”
謝臨淵還想發怒,裡面傳出來兩身幾乎要斷氣的咳嗽聲:“九溟,去吧,檀少爺說得對。”
謝臨淵一臉怒火不情不願的下了車,雷動風行般的大步而去。
“小将軍那神情和架勢倒像是要去殺人的。”大太監在話皇帝身邊禀告着方才外面發生的小插曲。
昭德帝咂笑一聲:“天陵第一纨绔,到底是名不虛傳。”
“可說呢,這磋磨人的手段,比起來宮裡也不遑多讓。”
“奴才聽聞,這檀少爺借口說是天陵城最近不太平,小将軍武藝高強,讓人寒夜在院子裡值夜。”
昭德帝一挑眉:“竟還有這事?”
大太監眯眼笑着說道:“老奴也不甚清楚,但是想來應該八九不離十。”
“這謝家小子竟然還忍了?”
“不忍不行,這樁婚事可是陛下禦賜的,若是出了什麼問題,謝家豈不是大禍臨頭?”
昭德帝想到這裡胸口的那股氣更順暢了,謝襲三字一女,唯有這兩個兒子争氣。
現在一個癱了,一個嫁給人妻,看他還怎麼耀武揚威。
蒼嶺鸠低着頭上了馬上,從懷裡掏出來一個精緻的食盒:“這是我家少爺讓我提前準備的。”
食盒打開時兩碗還冒着熱氣的湯藥,一碗謝臨境聞出來是用來驅寒的姜湯,另一碗聞起來有股濃烈的刺鼻味道,看顔色也不像是尋常的褐色,反而有些微微發黃像是毒藥一般。
謝臨境面目蒼白,他的身體狀況雖然不如報上去的那般糟糕,但是腰部以下無法站立确實實打實。
并且冬日裡傷口恢複的慢,方才又在大雪中跪了一刻鐘,寒風侵體他現下的确是不太好。
謝臨境接過湯藥,有些氣喘不定的說道:“有勞你家少爺了。”
說罷将姜湯一飲而盡。
蒼嶺鸠又奉上另一碗湯藥:“世子爺,請。”
謝臨境有些防備的看着那碗湯藥,不管是從顔色還是味道上來說,都不像是什麼正經的湯藥。
“這是什麼?”
蒼嶺鸠答道:“止疼藥,是我家少爺命我用由曼陀羅花、生草烏、香白芷、當歸、川芎、天南星入藥,調配出來這幅名為止疼藥的湯藥。”
混入随侍的林風一聽到曼陀羅瞬間拔尖出鞘半寸,劍刃抵着蒼嶺鸠的脖頸:“曼陀羅和生草烏乃是劇毒!你們是什麼居心!”
謝臨境伸手:“住手。”
林風才瞪着眼收回了劍。
“此藥有何功效?”謝臨境問道。
蒼嶺鸠深色從容的說道:“麻醉,止痛。”
“世子爺放心,奴才在兔子身上做過實驗,自己也親身試驗過多次。”
謝臨境看了一眼湯藥,腦海中劃過檀淮卿的面孔,伸手結果湯藥一飲而盡。
林風在一旁吓得差點蹦上車棚頂:“世子爺!你怎麼能這麼輕率!”
那可是劇毒!
林風再次“唰”抽出了劍,劍尖直指蒼嶺鸠的咽喉:“我家世子爺有個好歹,我立時先要了你的命,再去一劍劈了你的主子!”
謝臨境經閉着眼感受湯藥滾過喉嚨,流進四肢百骸的觸感:“閉嘴!”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湯藥入口那一刻,感覺方才還入骨的痛楚竟然真的有所消減,不過兩三息的功夫,原本綿綿不止的鈍痛竟然像是流水般,悄然隐沒于冰冷的骨縫中,感受不到一絲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