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昭點頭。
雲陽緊鄰烏羌,即便是太平年間也免不得要和羌人打交道,那些羌人生性兇殘,數千年來都慣會搶掠,死性難改。
所以這裡無論男女,隻要非病非殘,都多多少少習過一些防身之術。即便是宋玉昭從一開始便要求隻要身材精瘦靈巧的女子,排除下來依舊有數百名符合條件的前來“應征”,查不到有用的線索再正常不過。
“不錯,”宋玉昭擡眼,語氣中聽不出情緒,“先回去等消息吧。”
楚英示意候在門口的将士把人送出去,又看出宋玉昭有話要問,索性令人将外頭候着的人也遣散。
沈佑不說話,她也不着急出聲,修長的指節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着桌上的紙張。
外面叽叽喳喳的嘈雜聲散去,屋内越來越安靜,隻剩下紙張翻動時的細微聲響傳入耳中。
“校尉,這樣是查不出什麼的。”
眼見她越看越認真,好像真能從那堆亂七八糟的廢紙上看出朵花似的,沈佑終于忍不住開口打斷。
“沒想到,單看習過武這一點,城中居然有這麼多女子都符合條件,單憑現在知道的線索根本查不出什麼,就算盤問得再仔細也沒用。”
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像是看穿他心裡在想什麼,宋玉昭擡眼,道,“可你閑着不也是閑着?而且,我不是也調了人來幫你,如今城中不缺人手了,讓他們幾個随你折騰便是。”
就那幾個人,說是來敷衍他的也不為過。
更何況,她要他挨個詢問仔細盤查,這兩天他問得喉嚨都要冒煙了,那幾個将士都悠閑得跟休了假似的,她就是故意折騰她的。
二人目光對峙好半晌,沈佑像是終于認了栽,欲哭無淚問道,“那我若一直都查不出來怎麼辦?”
“查不出來也沒事。”
若她猜的不錯,很快就會有新的消息送上門了。
這時,楚英已經将外頭的人盡數遣散,進來同宋玉昭恭敬拱手,“校尉,宋将軍那邊有人傳話,請您晚上過去一趟。”
“晚上?”
現在又沒什麼事,何必等到晚上?
“我現在便去吧。”
昨日從城外回來後,她也就今晨才和父親碰了一面,彼時他便走邊同康瑞說話,一看就是在商議軍中的事,或是有事要安排康瑞去做。
他們在軍中向來不以父女相稱,二人也早已習慣在她行個軍禮之後擦肩而過,今日碰見自然也不例外。
他這會兒突然傳她過去,多半也是有公事要問。
“走吧。”
楚英面露為難,開口道,“來傳話的人特意說明,此次将軍找您是私事,眼下他公事未了,不便打擾,請您務必晚上再去。”
私事?
宋玉昭聞言輕輕抿了抿唇,臉色明顯比方才冷了不少。
如果沈佑沒看錯,她唇邊還淺淺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隻是這笑與平時的截然不同,比生氣或是輕飄飄言語挖苦嘲諷他時的笑都不一樣。
可不知為何,他卻從眼前這冰冷的笑意中察覺出幾分苦澀來,帶着不服與諷刺,倔強而決絕。
“行。”她垂了垂眸,眼底的複雜情緒一瞬間散去,仿佛她剛才的怪異神情隻是他憑空産生的錯覺。
“他說晚上去,那我就等晚上。”
天邊殘陽西挂,雲霞将半邊天燒出絢爛瑰麗的色彩。
宋玉昭的心緒被這突如其來的傳訊攪亂,自然沒了心思再接上方才被打斷的話題,大跨步走出這間鋪子,背影潇灑輕逸,發絲飄動如墨,烏紅色的衣角像是要融入天邊的晚霞裡。
沈佑看得入了神,等她徹底消失在視線裡,才想起來方才被她還沒說明白的話。
查不出來就算了,怎麼算了?
所以是真的要組女子軍,還是單純為了折騰他随口一說?
“楚英,接下來……哎?”
話還沒說完,楚英便快步去追宋玉昭的身影,聽到聲音隻回了一句,“如你所願,歇着吧。”
說罷便隻留下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
沈佑見此隻好作罷,默默收回目光。
他又不傻,這時候湊上去對他完全沒有好處,
可是……
他忍不住盯着方才那抹紅色消失的地方,一時竟有些失神。
像她這樣的人,與向來有大齊第一戰将之稱的父親以私底下的身份見面,也會心有不願嗎?
*
入夜時分,宋玉昭換下軍裝,獨自一人往宋徹的營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