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男人笑了。
瑪姬點點頭,問:“你是誰?”
“克利夫特。”男人說,“我的父親是…”
瑪姬的嘴角勾起了一個笑容,克利夫特這個名字在當地很有名氣,她并沒有等他把話說完就把她那隻纖細的手放在了克利夫特的大手上,說:“為什麼不呢?”
克利夫特把她扶上了停在路邊的一架黑色馬車,克利夫特随即也上了馬車,馬車上的墊子是小牛皮做的,柔軟舒适,他們一左一右,中間留了一個空位。
“請問小姐的名字?”克利夫特問。
“瑪姬,”馬車從嘈雜的港口駛進一條繁華的街道,街道上有很多穿着華貴衣裳的女人,東方來的绫羅綢緞在陽光下流動着金燦燦的光芒,瑪姬幾乎是着迷地,久久地盯着車窗外的景色,頭也不回地随口說,“瑪姬·馮索瓦·吉許。”
克利夫特不再說話,他們在有着高高彎曲穹頂的一座大屋子前停下,馬上就有車童搬來矮矮的雕刻着愛神的小梯子,替打開車門,克利夫特先下了車,自如地牽上了瑪姬的手。
“我要一個包廂,”克利夫特對服務員說。
服務員從一冊冊子上擡起頭,棕色眼睛裡帶着抱歉,“對不起,克利夫特先生,一号包廂已經被丹諾拉斯主教預訂了,二号包廂被托特律市長預訂了,三号我們要留給摩利爾子爵…很抱歉告訴您現在隻有大堂有空位,但是我們大堂的視線也很好,從這裡剛好能透過玻璃看見大海…”
“我喜歡看海,”瑪姬笑着說。
服務員确實沒欺騙他們,靠窗的風景很好,打開窗戶,還可以聞到不遠處吹來的鹹澀海風,貨船靠岸離岸,井然有序。
“我爸爸是傑羅姆·馮索瓦·吉許,他是這裡的牧師。”瑪姬小口小口吃着塗滿了黃油和莓果醬的面包,“我是說,很多年前,他死得太早了。”
莓紫色的果醬塗得很厚,沾到了瑪姬的上嘴唇,克利夫特的視線落在了那一處唇瓣上,少女的嘴唇飽滿而柔軟,亮晶晶的果醬就像是一層充滿甜蜜誘惑的唇膏,讓人忍不住想去注視它,想拿手指擦掉它。
瑪姬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她有些困惑地拿食指輕輕碰了碰唇瓣,慢慢垂下眼眸看了一眼指尖上的果醬,緊接着那粉紅色瑩潤的指尖被她含進了嘴裡,輕輕地嗦了一下。
她盯着他,有些羞澀地笑了笑。
克利夫特也隻好跟着她笑了笑。
“我爸爸是阿勒馮瑟·馮索瓦·吉許侯爵的第二個孩子,很可惜他沒有繼承爵位的資格,盡管他父親給他謀求了一個很好的教職,給他留下一筆不菲的财産,但他染上了貴族子弟的毛病,他遊樂,玩女人,玩馬玩狗,沒等到父親死去,他就花光了大部分的錢,”大廳裡就坐着很多這樣的人,有的紳士左邊坐着一個女人,右邊坐着一個女人,全都是風情萬種,美豔動人,瑪姬撇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不過他留下了的遺産也足夠我們過日子。”
傑羅姆·馮索瓦·吉許給妻兒留下了一千法郎和一棟房子,在十九世紀的法國,這些錢雖然不足以讓她們過上揮霍無度的生活,但也不會讓她們受太多苦。
比起那些一無所有的人,她們并不算窮人。
但她們又過着遠離上流社會的生活,并且這種生活方式已經持續了很久。
瑪姬铛地一聲将叉子輕輕放到青花瓷做的碟子上,就像法庭上法官舉起羊角錘敲的那一下:“那你爸爸呢?他是不是給你留下了一筆不菲的财産?”
克利夫特沉默了一會,說:“沒有,他隻給了我姓氏。”
瑪姬沒什麼反應的“嗯”了一聲,仿佛這些描繪着精美圖畫的珍貴瓷器比克利夫特的身世更吸引她的興趣,克利夫特一直在觀察她的表情,他的聲音變得很溫柔:”你喜歡這些瓷器嗎?”
瑪姬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這些是繞過馬六甲海峽從遠東運送過來的東西,”克利夫特說,“他們很喜歡這些珍貴的小玩意。”
他們指的是住在愛麗舍、盧浮宮或者杜伊勒裡宮的那些亨利或者是路易幾世,那些揮金如土衣冠楚楚的紳士和小姐,那個浮華,血腥與權利的地方。
瑪姬沒有接話,她拿起餐巾,優雅地在嘴角點了點:“我吃飽了。”
克利夫特馬上站起來:“我送你回去,小姐。”
瑪姬幹淨澄澈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桌邊服務員剛遞上來的賬單,三百法郎,足夠她和她的家人好吃好喝上幾周的價格,克利夫特眼睛眨也不眨地簽了名,結了賬,甚至給了服務員整整十法郎的小票。
“謝謝您,先生。”她說。
克利夫特沒說什麼,隻是紳士地伸出手,等她自己把手放上去,再把她扶上車。
但他沒有松開手,他們就這麼緊緊握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