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孩,一個套着男人寬大襯衫的女孩慢吞吞地走出來,畏畏縮縮地避開他們的視線。
“先生,您叫我?”
“這個就是貝麗卡,”布盧瓦先生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拽到面前,“貝麗卡,現在這位尊貴的小姐就是你的新雇主了。”
貝麗卡瘦得微突的眼睛緩慢地眨了眨,饑餓、勞累以及睡眠不足讓她思維遲鈍:“這麼說,您是不要貝麗卡了嗎?布盧瓦先生?”
布盧瓦摸了摸她可憐的小臉蛋:“親愛的,我怎麼舍得不要你呢?”
實在是他們給得太多啦!他已經能夠料想到自己在賭桌上發大财的場景了。
“你如果想念我了,盡管來這裡找我吧,親愛的。”布盧瓦先生親了親貝麗卡的臉頰,笑着把她推到門外,貝麗卡沒站穩一時踉跄了一下,瑪姬眼疾手快,拉住她。
“小心點。”瑪姬輕聲說。
貝麗卡盯着被瑪姬抓住的手腕看了一秒,才擡起頭來:“先生,我父親欠的債…”
“一筆勾銷!”布盧瓦先生樂呵呵地說,他的心早已經不在貝麗卡身上,轉身面向瑪姬,“小姐,下周您的生日宴會,不知道我是否有幸參加…”
瑪姬知道他把她認成了瓦爾諾公爵那位即将成年的小女兒,但此時她什麼都不能說,隻好不尴不尬地微笑,希望布盧瓦先生隻是随口一提,否則真到了宴會上撞上兩個公爵小姐,把這個喜歡朗誦莎士比□□詩的浪漫詩人吓壞了可不好。
亞當見狀立刻說:“參宴的人選都是公爵親自選定的,布盧瓦先生。”
他看見布盧瓦先生眼中流出明晃晃的失望,趕忙補充:“但我一定會向公爵引薦您,您不要灰心,說不定您過幾天就收到請柬了…現在已經接近傍晚,瑪姬小姐需要回家了,有緣再見,布盧瓦先生。”
在布盧瓦先生依依不舍的目送下,他們拉着似乎明白了點什麼的貝麗卡回到馬車上。
等到安靜下來,瑪姬才發現她的心跳聲很大,她探出車窗,忐忑不安地問亞當:“這麼做真的沒事嗎?這是在騙人,要是讓别人知道我假裝…”
“當然不會,”亞當單腿跨上車轅,抓住把手靈活地坐到駕駛座,“我給他的錢可不假,至于你究竟是誰…”
他揚起鞭子,冷冷一笑:“我敢保證他永遠沒有機會接觸到真相。”
瑪姬大驚失色:“難道您要殺死他?”
前座趕車的車夫有些無語,沉默了一會才回答:“能用錢解決的事情為什麼要動刀?這是要遭大孽的,我是說,像他這種人,永遠沒有接觸到公爵的機會。”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自己假扮成公爵的好友,而非要找我呢?”
“瑪姬小姐,不要忘記我是亞洲人,他隻會把我當成扈從,而您不一樣,您的長相,很有說服力。”
亞當頓了頓,就像想到什麼樂事般“哈”地一笑:“魔術師表演時,總需要一個漂亮的女助手來吸引觀衆注意,讓他們忽略那些不合理的存在,而您,能夠引起他這種隻顧着愛慕虛榮,攀權附利,腦子動得很少的人的注意,讓他憧憬您,恭維您…希望我沒有冒犯您瑪姬小姐。”
瑪姬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她聽見身邊的抽噎聲,四處摸索了一會,發現沒帶手帕,隻好伸手拍了拍貝麗卡的肩膀:“不要哭了,貝麗卡,沒事了。”
這話說完,貝麗卡哭得更大聲了,她直接把頭埋在瑪姬腿上,肩膀不住聳動,瑪姬甚至能感覺到她的鼻涕和眼淚濕漉漉地抹在衣裙上,洇濕布料透到腿上的感覺。
她猶豫了一會,慢慢擡手,溫柔地捋了捋貝麗卡烏黑的頭發:“不要哭了,親愛的,都過去了。”
“您真是個善良的人!”貝麗卡猛地擡起頭,亮晶晶的鼻涕和眼淚糊了滿臉,她沒有讀過幾個字,隻能翻來覆去地重複那幾個簡單的詞彙,“沒有人願意幫助貝麗卡,就連爸爸也狠心對待我,你真是善良的人!”
“都會過去的。”瑪姬輕聲說,“這件事并不全是我的功勞,亞當先生在其中出的力氣要比我更多。”
她充其量隻是一個花瓶的角色。
貝麗卡淚眼朦胧地看着亞當的背影,從貝麗卡的認知來看,亞洲是個神秘而怪誕的地方,那裡的人都長着長長的牙和尖尖的尾巴瘦瘦的身體和蠟黃的臉,但眼前這個年輕人盡管清瘦,但挺括的肩背仍然将那件深色上衣撐得微微繃緊。
以她的教養,她很不應該向一位身份不明的先生道謝,但她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謝謝您,先生。”
亞當的聲音也變得柔軟:“都會過去的,貝麗卡小姐,你的母親正在家中等待你,我現在把你送回家,然後幫你找個醫生幫你檢查身體。”
貝麗卡含淚點點頭,倚在瑪姬身上,瑪姬小姐的氣息溫熱且帶着一股甜香,她閉上眼睛,感受着瑪姬的手輕輕地拍打着她的背部。
“瑪姬小姐,您的手,是不應該幹家務活的,您看,它都變得粗糙了,”貝麗卡忽然捉住了瑪姬的手,輕輕摩挲着,“我會做一些簡單的飯菜,縫補衣服,還有梳頭發,請瑪姬小姐答應讓貝麗卡去服侍您,做您的女傭。”
瑪姬忍不住看了貝麗卡一眼,少女滿臉真摯誠懇,她其實年紀比瑪姬大不了多少,但這糟心的生活讓她比實際年齡要老上十歲不止,隻有從她琥珀色的眼睛裡才能看出她如同少女般純樸天真的心。
看着這樣的眼睛,瑪姬幾乎就要點頭答應,最終是殘存的理智勉力将她拉回。
“你是個好心的姑娘,貝麗卡,”她說,“但我們的财産不足以負擔起雇傭一個女傭的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