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有兩名警察狠狠地抓住克利夫特的胳膊,粗暴地把他的雙臂扭轉到他背後。
克利夫特的胸膛劇烈地起伏了一下,薄薄的白襯衫勾勒出他漂亮的肌肉線條。
他像釘子一樣站在原地,梗着脖子死死盯着瑪姬,面孔甚至因為發力反抗而變得猙獰,青筋直爆,他就像變了一個人,灰綠色的眼睛裡燃燒着被背叛的異樣痛苦。
這種神情讓周圍所有警察都不由得停住動作,瑪姬忍不住走上前,想替他攏攏衣領。
克利夫特嫌惡地避開了她的手,這是頭一回,他用這種語氣對瑪姬說話。
“你這個狠毒的女人!這回你稱心如意了吧!”他嘶啞的聲音完全掩蓋不住他内心的絕望,“弗裡茨!把她趕出去!我就算是死也不想見到她!”
“你放心,”有警察冷冰冰地接話,“死刑的要求沒這麼簡單,你還配不上,隻不過看起來是要和鐵栅欄渡過漫長的後半生了。”
瑪姬這才注意到沙威的存在,當其他警察帶着順手牽羊的視線在屋子裡四處環顧,琢磨着待會能帶走什麼值錢玩意時,他如同守着獵物的豹子,手裡拿着一支拐杖,看樣子會随時給逃跑的犯人來那麼一下。
“如果可以的話,我會連你一起審問,”他轉頭對瑪姬說,“我知道你做過什麼,我發誓我會查出來。”
克利夫特立刻流露出幸災樂禍的惡意,瑪姬看得一清二楚,可當沙威回過頭去時,他蒼白着臉色,一聲不吭。
弗裡茨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看看主人,看看瑪姬,一時拿不定主意。
他沒有時間在這裡猶豫,警察并不會給他時間,一個警察,瑪姬認出他是那天到她家來逮捕安灼拉的,年紀較長的一位,拿起警棍尖銳的那一角毫不留情地往克利夫特腰間戳去,完全看不見那一日的恭敬:“賬冊呢?快去找出來!”
克利夫特的臉龐有一瞬間痛楚地扭曲,但很快他冷冷地笑起來:“如果你是想憑借這個給我定罪,那隻能說是癡心妄想。”
緊接着他把視線扭轉到瑪姬身上,胸口因為心緒不甯而劇烈地起伏,對她咬牙切齒:“我真是昏了頭,瞎了眼…”
他沒能把帶着恨意的話說完,警察見會客廳裡翻不出來什麼東西,便不耐煩地硬把他拉走。
沙威留了下來,他有話要對瑪姬說。
“真是個可憐的人,他恐怕還不知道,弗賽市市政廳廳長打算借這個原因查抄奧德修斯号上的貨物呢,不過這都怪他做事不嚴謹,輕信他人,”沙威的語氣有一種罕見的憐憫,他心中的得意流露出一些在臉上,“如果你能告訴我冉阿讓在哪裡,或許我可以幫上點忙——你和我都知道,在今日之前,他可是對此事一無所知。”
瑪姬心頭和手腳發起軟來,她聽見樓上不留情面的斥罵聲:“走快點!你這個野種!”,緊接着傳來瓷器碎裂,重物被掀倒的聲音。
“…您是在威脅我嗎?”瑪姬的聲音有點發抖,“您可真無恥!”
“我是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麼說我,”沙威說,“一般心裡有鬼的人看見我就害怕得走不動道了——既然如此,我勸你要小心一點。”
弗裡茨此時終于做出來決定,他知道他的心還是在主人身上的,便冷硬地對瑪姬說:“門在那邊,瑪姬小姐,還沒關上呢——我猜想你用不着我送你出去,馬車在外面等着,你可以直接回家,這裡不再需要你了。”
頂着這些聲音,瑪姬心裡頭成了一堆亂麻,她不能再在這種環境下呆着了,否則再看一眼克利夫特,沙威再說一句,她都會控制不住地把話說出來——可這完全無濟于事,這樣并不能解決問題,隻會讓另一個人陷入危險當中。
瑪姬跑出米梅爾頓大街十号公寓,由于這寂靜的午後出現的噪音,已經有不少小憩的人從房間裡打開窗戶,好奇地尋找聲音的來源,一看見瑪姬從門裡跑出來,齊刷刷地把視線落在她身上。
看熱鬧是人類的本能,無論是窮人還是富人,立即有位穿着貂皮大衣的公子哥吹了聲口哨,輕佻地問:“喂!好姑娘,告訴我,那位污染空氣的崔維斯先生犯了什麼事啊?”
他們早就看不順眼克利夫特了。
瑪姬捂住臉,把披風的兜帽戴上,跳上馬車,壓低聲音對車夫說:“您開車吧!我要去…”
車夫打斷了她:“再多的錢我也不做這一筆生意,我隻做正道人的生意,您看起來與被押進去的囚犯交集頗深,請下車吧。”
他看見瑪姬有些發愣,于是好心道:“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人們都在看着呢,你上了我的車,他們就不愛做我的車了——我隻是個賺錢養家的,您呢,我勸您趕緊離開,再不要回來,這會對您的名譽好點。”
天空是一片毫無生氣的灰色,沒過一會就下起了雪,她肩頭立刻堆滿了白色的雪花。
這種天氣本來出門的人就不多,更何況雪越下越大,即使是躲到屋檐下也無濟于事,瑪姬看着空無一人的街道,知道自己隻好走上七八裡路回家去了。
一開始的路還好走一點,由于路面清掃得勤快,隻積了一層薄薄的雪。等到了工廠附近,除了沒有清掃的舊雪化凍又重新結成冰殼外,還有濕潤的煤渣泥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