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外蔥蘭上的露珠晶瑩剔透,露水一滴又一滴地把雜草淋了個徹底。
世界的所有聲響仿佛突然哈然而止,隻剩下書房屋檐下的風鈴被風吹得亂顫的聲音。
屋内,放眼看去全是紫檀木蟠紋的桌椅裝飾,清幽雅緻、書香滿溢的模樣,可偏偏有幾盆開得濃豔的花朵放在書桌,還有窗旁撲騰撲騰的金魚。
還有斷隔處垂有數顆琉璃珠,走進内室裡面點有三盞明燈,紅木架子床前隔得厚厚的紗簾。
姜易水被外面吱吱的蟬鳴聲吵醒,甜香一覺醒來躺在踏上渾身骨軟筋酥。
她昨天體力透支昏死過去,一覺醒來也不用詢問身在何處,這樣熟悉又安心的地方,不就是嘉王府?
姜易水已經完全清醒過來,想起昨天的事,還是準備先看一下女兒,昨天她火急火燎沒能逃出去看一眼,心裡很是自責。
她拿過床邊的披風,身形突然一頓,這個雪狐絨披風當時翻箱倒櫃也未尋到,竟是留在了府中,還保存的這樣好,上面不小心被劃破的地方竟恢複地與原來那般那樣好。
他還是和從前一樣心思細膩,姜易水慢慢地走着,她發現書房和三年前她離開時一樣,花盆、風鈴、魚缸、還有擺放在哪裡的美人塌,上面鋪着一層層毛絨毯子,從前她陪他一起看書,她累了會在榻上小憩。
冬天偶爾看書累了,他會烤些橘子、闆栗放在她的旁邊,秋天的時候她會倚在他身上取暖,會與他講一些她遇到的八卦趣事,夏天她會躺在竹席上一邊吃冰砂綠豆湯聽他吹竹笛,時而會聽聽她對熱天的勞怨。
……
姜易水面露痛苦,這些東西在她的腦海中如一把帶血的刃,割得她的心生疼。
三年前她聽聞真相後,何嘗沒有反思過自己,她确實沒有對嘉王坦誠,可是他又何嘗對她坦誠過?
她心中突然有一股無名的火氣在熊熊燃燒,腳步加快速度逃離。
她輕輕拂開珠簾,竟發現桌案前的男人正支着頭小憩,一時有些驚詫。
他從未徹夜勞累過,即使在床笫上再怎麼未盡興也是忍下難受抱着她整頓清理一番後休息。
他一身月白竹紋外袍,側臉系着紅纓發冠,紅色的纓帶顯得他的膚色格外的白皙。
姜易水心裡歎了一口氣,她解下披風蹑手蹑腳地走過去蓋在他身上。
她剛要轉身,發現自己的胳膊被人牢牢地抓住。
她沉寂許久的心髒砰砰直跳。
他聲音沙啞似乎有些歡愉在其中。
“你要去哪裡?”
他沒有睡,又上了美人計的當!
姜易水将胳膊扯回來道:“殿下這是什麼意思,連我去那裡的自由都沒有了嗎?”
他聽完沒有生氣,而是拿下身上的披風,笑道:“畢竟這是在我府中,你又是姜家的人,若是出了什麼差池,我可擔待不起。”
姜易水一把奪走自己的披風,眼神滿是冷意道:“殿下真會說笑,如今誰敢惹您不快,不怕被坑得血本無歸嗎?”
他嘴角帶笑,上前一步擁着她柔聲道:“易水,你不是總是擔心做不了喜歡的事,現在我不一樣了,有足夠能力保護好你,隻要你願意回來。”
姜易水将他的手掰開,用了十成的力氣推開,一字一句道:“我不要。”
他背過身負手而立道:“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跟你一起來的那個孩子,在我手裡。”
姜易水一怔,在原地愣了半天,她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話。
“你說什麼?”
他嗤笑道:“反正,那個孩子是你和王荃所生,我一向不會愛屋及烏,不過在我會留她……”
咔嚓一聲,上好的杯盞碎了一地。
他不躲不閃,生生地挨下,頭上的發冠也被打掉,頭發散亂額頭流下鮮血。
如今走到今天這一步,她也不打算解釋了,反正毫無意義。
“娘親!”
*
安安!
姜易水見他殺心起,心裡忍不住忐忑起來,她害怕這人瘋起來連親生女兒也不顧。
姜安安在外面大哭道:“娘親!”
林公公外面喊道:“王爺……”
姜易水聽着揪心的哭聲,以為安安受林公公什麼鉗制,趕緊開門去迎。
她敞開門,隻見林公公站在遠處神情一臉茫然。
姜安安邁着步子上去就抱着姜易水的身子甜甜地喊着。
“娘親~”
姜易水順勢蹲下渾身上下檢查了一遍,又摸了摸額頭,發現沒有什麼問題,緊緊地将她抱在懷裡。
姜易水捏了捏她的紅紅的小鼻子柔聲細語地又安慰了幾番。
安安小手抓住姜易水的胳膊撒嬌道:“娘親,我不想住在這裡,我想和王叔叔一起玩。”話音剛落,她渾身發一陣寒顫。
姜易水也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回頭往嘉王那裡看。
他已經整理好冠發,隻是額頭上還有些痕迹,剛剛的動靜實在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