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在說正事,”錢秋葉撣撣褲腿,挺起身,底氣十足地踱步到大哥跟前,雙眸明亮,“我昨天看了一則新聞,說一個老頭和其他三個人打麻将,老頭犯病死了,老頭的兒子把一起打麻将的三個人告上法庭,三家人賠償老頭兒子十二萬。”
“你什麼意思?”二哥問。
“薊雁說老太婆生病後向雲守得最多,這有假嗎?”
“沒有。”二哥道。
錢秋葉悠悠然開口:“本該五個兄弟的責任,向雲承擔最多,還因此喪命,你們沒有責任嗎?”
大哥迅速退步,用高聲掩蓋心虛:“你想都别想。打麻将和照顧自己母親性質完全不一樣,向雲從頭到尾都是自願的,沒人強迫他。”
“死無對證,你想怎麼狡辯都行。”
二哥急道:“你居然利用我死去的弟弟訛詐,我看你該去坐牢!”
錢秋葉大方拍手,看兩人卻步,鄙視之意明顯:“我說個新聞,你要給我安罪名?要是這樣,你們兩兄弟,早因遲遲不給老太婆做手術,存心活活拖死她上法制節目了。”
大哥反駁:“媽是年紀大,醫生讨論後建議保守治療。”
錢秋葉看破,也說破:“對,向雲死了,我這裡撈不到錢,老太婆隻能一夜變老。”
“你别過分!”
“我說,做人不能既要又要還要。說實話,别人家七八十歲的老年人得病很多都不治的,接回家享幾天福,自己少遭罪,兒孫也輕松。你家,不一樣。老的不想死,榨幹向雲都要醫。小的不想出錢又想博得好名聲,真是一家人呀。”
說到心坎,大哥惱羞成怒,揚起手要動手,被一位工友截住。
大哥咆哮:“你誰?!”
工友身強體壯,遠遠看見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攔着穿廠服的女士,看其中一個要動手,幾乎飛奔過來。
“我叫覃家棟,”工友友好做自我介紹,看兩人兇神惡煞,拍下大哥的肩膀,笑着道,“這可是人多的場合。”
大哥一時沖動,的确不該。
木已成舟,向雲的骨灰早已混入江水無影無蹤,此行除了讓人看看他這個哥哥為弟弟打抱過不平外,沒别的好處。
大哥帶着二哥離開。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錢秋葉說:“謝謝你。”
覃家棟撓撓臉頰,嘴角漾起難為情的微笑:“哪裡,是我該做的。下次他們再找你麻煩,你找我。”
錢秋葉注視着濃眉大眼,面相極好的工友,問道:“怎麼找?”
覃家棟掃一眼身上的廠服,指下廠标:“我們一個廠,車間不同。我聽他們談論過你,你是不是叫錢秋葉?”
錢秋葉意外:“你知道我?”
兩人跟随人群,漫步在馬路上。
覃家棟慌忙擺手:“我不是八卦你。前不久聽說你老公來廠裡找你,鬧得挺大,我聽人聊過。”
“他死了。心梗。”
“你節哀。”
錢秋葉未有波瀾:“幾年不見的丈夫有什麼節哀不節哀的。”
回到家,隔壁單元的範大媽正死死抓着向靈兮的手唠嗑。
“秋葉回來啦。”
“怎麼有空到我這兒來。”錢秋葉回卧室找了條裙子,去沖澡。
待她沖完涼,範大媽說起此次拜訪的目的——介紹對象。
興許覺得小孩不方便聽,範大媽把洗完澡渾身清爽的錢秋葉推到卧室,關上房門,拉着她的手好生細瞧,歎口氣:“秋葉,你說你條件這麼好,當年怎麼看上向雲。”
“提他做什麼。”
範大媽笑嘻嘻:“大媽認識你好些年,早兩年想給你介紹個靠譜的男人,那時候你叫什麼,對,叫分居。你想想,向雲是個男人,他不回家,他真安分守己為你守身如玉啊。你知道男人嘛,肯定在外面亂來。你現在再嫁,沒人敢說三道四。你守四年活寡,向雲在外面偷腥,哪怕向家人來,你也是有理的。”
錢秋葉不屑:“我饒是明天結婚,向家人敢來鬧,我都能削他!”
“對!”
“你要給我介紹誰?别說‘老實’,我聽到‘老實’兩個字就上火。”
見不排斥,範大媽充滿信心,一張布滿褶子的臉笑成花:“我老姐妹的兒子。年紀跟你差不多,不過他當年結婚晚,孩子才幼兒園。”
“這不是晚,是太晚吧?”錢秋葉說話快,“身體有毛病?沒錢年輕時娶不到?”
“不是不是,”怕印象不好,範大媽急得攥緊錢秋葉的手,說起好話,“那孩子長得老帥了,年輕時被很多女孩子追,眼光有些高,沒成想年齡大起來女孩子也挑起來。”
錢秋葉獲得信息——帥,挑剔。
範大媽沮喪着臉,頗為疼惜:“後來結婚,老婆跟人跑了,幾年沒回來,命苦。”
“為什麼跑?”
“不知道,跑幾年了。秋葉,我帶了照片,你先瞅瞅長相符合你的要求不,免得見面尴尬。”
範大媽從褲兜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照片。
錢秋葉一看,這不是下班時的好心人麼。
本人帥,照片也帥。
看她沒動,範大媽追問:“怎麼樣,能見見不?”
錢秋葉:“行,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