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宋守節已然簽字畫押,若是将供詞交由陛下如今此案便能了結,那刑部卻此時接手此案究竟意欲何為?
林燼野扶着刀大步流星邁向鎮撫司門口,那幾位大理寺官員官階都比林燼野低便老老實實斂了幾分傲氣行禮道:“下官參見指揮使。”
她淡淡掃過衆人開口道:“刑部為何不親自來押人而是你們大理寺來?”
那官員受不住林燼野過于威壓的目光,将視線垂下道:“三司本一體,如今此案重大,大理寺押人、刑部看管并與都察院共同審訊此案。”
林燼野目光淬毒,她輕輕嗤了一聲:“隻怕要讓你們白跑一趟,此案……”
忽而遠處騎馬而來的人打斷了林燼野的話:“吾等奉聖上之命将宋守節押送至刑部獄中,還請指揮使大人配合。”
林燼野一頓,她不可置信的擡眸看向遠處那悠悠行來的馬車,簾子掀開裡坐着的郎君,一身绯色官服,補子之上的繡鶴栩栩如生。
他眸中凝聚着幾分清淺的笑意,眼角下的痣在陽光之下格外顯眼。
那幾位大理寺官員尊敬道:“少卿大人。”
“少卿?”林燼野擰眉自覺可笑得看向紀翎,“臨安王爺幾時成了大理寺少卿?”
紀翎笑意悠悠被人扶下馬車,口吻含着笑:“盧少卿因辦事不力被陛下罷黜出京,更何況此案本王也出了不少的力。是吧,林大人?”
她隻覺自己好似被人算計其中做了旁人的墊腳石,林燼野轉身回到鎮撫司内道:“還請紀少卿稍等,本官這便去拿人。”
林燼野吩咐道:“阿垚拿着我的牌子快馬加鞭入宮面見陛下,将罪狀立刻呈于天聽。”
入诏獄之後,林燼野看向還在為宋守節吊命的阿竹道:“不必救了,大理寺來拿人了。”
宋守節被押出牢房之時忽然道:“林大人…外面下雨了嗎?”
林燼野如實回答道:“外面陽光明媚。”
宋守節虛眯着眼如同一灘爛泥一步步被人擡着拾階而上,刺眼灼熱的陽光照射在他的臉上:“林大人,要下雨了。”
林燼野全然當他被折磨瘋了,心中生了幾分憐憫将他交由大理寺。
大理寺衆人都愣在原地,都知曉诏獄審訊的手段十分毒辣,但沒想過滿打滿算不過一日功夫,怎麼這人就被折磨成這般慘樣?
紀翎眸光倏然冷卻,他視線挪至林燼野身上時,見她冷着臉轉身而去。
鎮撫司的門沉悶一關,徒留大理寺衆人愣在原地。
那領頭的官員吞咽了一番後,望着在青灰地闆之上格外突兀的一灘‘爛泥’道:“少卿,這刑部…還有審的必要麼?”
紀翎默了默,并未言語。
宋守節剛入刑部,陛下便下旨封賞鎮撫司立了大功,此案告捷便是由三司定其罪再行刑。
可宋守節抵達刑部兩個時辰後,被宣告意外死亡。
這個消息送至北鎮撫司之時,林燼野将自己關在屋子裡。
她想不明白的點,驟然在得知宋守節死亡的消息時豁然露出一些苗頭。
林燼野很明白,由阿竹為宋守節吊命能夠保證他再撐過七日。
但人一入刑部,陛下封賞鎮撫司,那這人便是死刑犯。
早死晚死,為何剛好這時死?
外間忽然下起淅淅瀝瀝的雨,她望着窗外出神,她想起今日宋守節與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林大人,要下雨了……
“啪嗒”一聲,林燼野手中的筆摔在了地上。
恰逢此時門被“吱呀——”一聲推開,阿垚與阿竹為她送餐食而來。
林燼野起身擰眉激動問道:“雨娘呢?”
二人一愣,阿垚頓了頓道:“宋守節說雨娘在我們前來的那日就回娘家了。”
林燼野搖搖頭:“宋守節說他的母親與妻兒都被那群人殺了,那…雨娘是誰?”
阿竹道:“你是說,雨娘是為管家通風報信之人?”
“不止,你還記得嗎?雨娘的手上有一些繭,那些繭雖然很像是做農活而留下的,但也可以是……”林燼野舉起自己的手,“握刀留下的。”
阿竹忽而一頓:“你的意思是…過河拆橋殺害滿山匪徒之人是她?”
阿垚恍然大悟:“原來宋守節今日的話是在提醒我們!”
“難怪,”林燼野撐在桌面之上口吻裡充斥這自責道,“難怪,宋守節這麼快便死了。如今便是我們意識到了他話語中的破綻也是死無對證,我們的線索又斷了。”
林燼野腦海之中不斷浮現出那日在宋守節家中做客之時,雨娘身上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之處。
可惜,就還差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