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殿帥頓住腳步,轉身示意身後的殿前司護衛繼續巡查。
“吾乃颍州人士。”
“安殿帥好手段,能夠入京都成為天子近臣,”林燼野伸手想要将那面甲摘下,被安殿帥率先将其手握住。
好似能夠預判她的想法似的,這人…深不可測。
若不探清底細斷然不敢就這般輕易将其放在陛下身旁,雖說有禁軍掣肘但到底還是不能大意。
林燼野微眯眼:“安殿帥在陛下近前侍奉,日日戴着面甲作何?”
安殿帥聲音聽不出情緒,因面甲厚重傳出來的聲音更是已然變形:“正如林指揮使所說,天子近前侍奉之人自然應當深不可測,除了陛下無人能窺探本帥相貌。”
見林燼野并未死心,直接道:“林指揮使一心為陛下安危,處處小心謹慎之心确是難得…”
他往前一步,甲胄随着他的舉動發出沉悶的聲響:“本帥與你,是一條心。”
未待林燼野反應,他已然離開。
曹内臣趕來送林燼野出宮道:“小林大人,老奴方才瞧見是與安殿帥打過照面了?”
“公公,這人不以真面目示人,不能不留心,”林燼野沉思片刻後将腰間的自己的印信交于曹内臣道,“若是發覺此人有異心,立刻前往鎮撫司尋何川讓他帶人護駕。”
曹内臣将印信放回林燼野腰間:“老奴知曉大人一心為陛下安危,但安殿帥可信。”
也不知道這安殿帥究竟給他們灌了什麼迷魂湯?
陛下當真能夠信的人無非就哪幾個,而這突然冒出來的安殿帥如何能輕易信之?
她出宮之時路過京都繁華的市集菜市,正巧碰見一賣菜老伯摔倒在泥坑裡。
“算我求您,給我藥吧…我兒要不中哩…”老伯苦苦哀求蜷縮在地上任由人拳打腳踢,“這錢是我賣菜攢的,不是假的,不是假的…”
那藥材商道:“用□□來招搖撞騙,給我滾!莫要耽擱老子做生意!”
林燼野翻身下馬,上前将撥開那些圍困住老人的壯漢,将其扶起:“沒事吧?”
那商賈見來人身着官服,腰上的玄鐵令牌之上刻着‘鎮撫司’,瞬間吓得腿一軟跪在地上:“小…小的參見大人。”
林燼野英眉擰起将老伯護在身後:“何故打人?”
那商賈道:“大人,這人奸詐是用□□诓騙小人的藥材。小人這是小本買賣,若是人人都以□□來換藥,那…那小人明日就餓死了!”
林燼野呵道:“那你不知好好同老人家說便是,為何動手?”
商賈着實委屈:“與他說了不聽,直接将藥材抱着就跑,小的…小的這才動手。”
林燼野蹲下身看着地闆之上散落的銅币,雖說乍一看确是官印無二,但稍微反轉至側面便着實□□無疑。
“朝廷不是命戶部前來繳收過市面上的□□麼?怎麼市面上竟還有人在用?”
“戶部的确派人來清繳過,但這□□就像是源源不斷,如今許多門店都索性隻收銀錢與銀票了。”商賈老實回答道,“我原本是瞧這老漢可憐才破例收的銅币,誰可想剛一驗便發覺收了假的。”
那老伯頭已經磕破皮,他哭着抱住林燼野的腿道:“求大人救命,小人兒子缺藥了…大夫說要是再吃不上藥隻怕就要死哩!”
林燼野直接扔給那商賈一個銀餅:“一個銀餅能換多少老伯要得藥?”
“回大人,能換五十包。”
“去包好為老人家送去。”林燼野微微哽咽,這底層百姓如同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地方,幾個銅闆便能失去一條人命。
林燼野将老伯扶起,本想将錢囊中的銀餅都給他,但看到周圍青年人虎視眈眈的眼神後驟然收回了手。
她對老伯說道:“老伯,往後你的菜都送往鎮撫司吧。鎮撫司都買了,日後若是還缺藥便去找鎮撫司的人,他們都會盡自己所能幫你的。”
林燼野離開時,老伯對着她的方向重重磕了三個響頭:“草民王二小,叩謝大人恩典!”
這句話,好似為她注入許多力量,但不知怎得…
她的眼中倏然入了風沙。
那風沙是萬千黎明的呼喚與被吃人世道煎熬時的聲吟。
她孤身一人所能做的不多,但也希望自己展翅之時能夠稍稍平息那圍困住泱泱萬民的風沙……
林燼野吩咐何川日日盯緊宮中,一旦有躁動立刻戴上鎮撫司的人入宮救駕。
走時同鎮撫司衆人吩咐道:“往後,王老伯會日日來給鎮撫司送菜,菜錢從我的分例中扣便是。他是苦命人,若是說他兒子沒藥吃了,便從我的月銀裡扣去為他抓藥。”
何川道:“大人,我也願出一份力!”
衆人道:“是了,從大家份子中扣去便是,能幫一把的就幫一把。”
……
翌日,鎮撫司三位千戶帶領人早就前往姑蘇城附近探查消息,阿垚與阿竹自是與林燼野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