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紀翎則又是隻帶上了商陸一人,與三人一路。
先是前往紫竹别院同兩位老師用了早膳,道别後幾分便匆匆趕路離開。
姑蘇城離京都便是快馬加鞭不停歇都得沒日沒夜跑整整七日,若是稍有停頓休整便得往十日以上。
更何況,他們一行人有一個拖油瓶小累贅。
紀翎身子不好,就算阿竹給的藥日日用着,也早已傷了根本,恢複不到從前那般肆意縱馬的日子。
林燼野隻得讓阿竹與阿垚去前方探路。
小也勒緊缰繩放緩速度撩開馬車的簾道:“葉濯死在離京都三十裡的郊外,咱們今日便要抵達那懸崖之處,你可受得住?”
“嗯,無妨的。”紀翎靠在那軟枕之上,衣衫略微淩亂因盛夏時節便是那吹來的風中都是黏膩的熱氣。
正午時分,烈日灼灼,因官路寬闊并無什麼遮擋的林蔭。
林燼野早已汗流浃背,因師父幾次三番叮囑自己要護好紀翎安危,若是紀翎此行有個三長兩短自然是要回來與自己拼命的。
因此,這騎馬速度着實慢得與行人無異。
但凡恣意縱馬還能感受涼風,略微解暑。
紀翎撩開簾子,他皮膚仍舊白皙得如同羊脂美玉,不染塵土半分:“外間着實炎熱,小林大人可要上車避暑?”
很快,林燼野入内,看到自己的手背與紀翎的手背形成鮮明的色差。
她瞥見案幾之上擺放的案宗道:“姑蘇是康王的地界,當初逼宮謀反案中唯獨他與颍川韓王全身而退。”
紀翎攏了攏衣衫正襟危坐道:“市面上流通的假銅錢定然是從姑蘇銅礦而出,此事與康王撇不開關系。”
“他們的人能夠在京都地界上将人滅口,自然是與京都之中位高權重之人有所勾結。”林燼野垂下眸子,她那日在承平侯府中見過葉濯之子。
模樣很是乖巧,聽話的跪在雙親靈堂前,百裡蹲下問他怕不怕。
阿滿搖搖頭,撫摸着父母的棺椁道:“這是阿滿的爹娘,阿滿不怕。”
年幼喪雙親之苦,林燼野也體會過,縱使周崇山沒死但與她而言她的父親和死了無異。
但,阿滿比她幸運一些。
最起碼,他的父母親都是疼愛他的。
小也記得,葉舒曾說阿滿的名字是阿兄所取。
葉濯求的不過是,小滿即萬全。
隻求他平安喜樂順遂一生,小滿足以。
與世人而言,何嘗不是如此呢?
見林燼野陷入哀傷之中,紀翎輕車熟路往她嘴裡塞了顆糖。
“我們一定能夠為葉濯找出殺害他的真兇,為他報仇。”
林燼野望向他道:“不僅為他,也為他心中挂念的衆多被□□坑害的無辜百姓。”
“林大人心懷天下,是難得的大義。”
紀翎曾說褚羨将她養得很好,便是因此。她昨日行俠仗義之事傳遍京都街頭,紀翎覺着她同十二年前的他們很像。
可如今,他們都被這官場條框裹挾着,那面上僞裝的面具好似裝得久了便再難撕下。
他心中萬分感慨,眸中驟然聚着一團湮滅許久的火光。
紀行舟擡起手想要朝着那瑩瑩之火觸碰去…
小也正巧别過頭望着簾外青山疊巒喟歎道:“我們此行離開京都,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阿舒。”
紀翎蜷起手指:“葉三入都察院,并不能直接坐上他阿兄曾經的位置。你是怕都察院群龍無首之時恰逢群狼環伺?”
林燼野垂下眸,她入朝時間雖短但這短短月餘便足以讓她參透許多事:“難免之事,都察院位列三司,當初葉濯兄長以己隻身為其撐起一片澄明之地。如今葉濯已死,他的手下能有幾人還守得住自己的清明志?何況阿舒資曆尚淺難以服衆,如今隻能靠他自己了。”
“會好起來的。”紀翎不自覺間,心中露出幾分對他們的心疼,将手順其自然地放在林燼野頭上。
見她驟然擡起眸子,眉眼間許多不自在。
他感到幾分尴尬,清咳一聲方将那手僵硬着放下,拿起長輩說教的腔調:“想當初,我們似你們如今這年紀,也曾經曆過種種叱咤風雲…”
林燼野悄然将位置挪開一寸,她啟唇:“王爺不如同我說說康王,當初逼宮謀反案,他與韓王如何做到全身而退的?莫非,阿舅當真相信他是被廢太子逼迫才趁外祖病重舉兵造反的?”
他沉默片刻唇被抿成一條直線,眼眸之中好似一點點渲染開當初他們三人凱旋而歸時京都城外餓殍滿地的場面。
那時的他們是廢太子一行人從未料到的變數,不然這天下也輪不到林雲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