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臉上熱意散去後,我還是沒有回身去瞧身後那人。
逐日踢踏着馬蹄,悠哉哉載着我在馬場上閑逛。我的目光被南面吸引了一瞬。陡然想起如今已經三月十七,也是時候去往南疆步繼了。
雖則我與未若諾下三年為期,但早一點行動便早一日回到望都。
隻是……髓海裡不期想到這些日子與玥姨、滿君啞郎相處在一起的時候。我喜歡與他們相處,彼此間也互把對方當做親人般對待。縱萬般不舍,到底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罷了,我歎息一聲壓下心中所想,今日他們高高興興為我慶生,我又如何能做掃興之人。
這般想着,我漸漸散了方才被啞郎當做小孩時的惱怒。恰逢這時身後傳來馬蹄聲,不消我去瞧,啞郎便騎着青骊來到我身邊。
他用食指與長指採着我衣袖,力度不大,隻消我輕輕一揮便能将其兩指拂開,不過我并沒有動,眼睛仍舊看着前方,餘光卻分了一絲瞥向他手臂。
啞郎見我沒有回應他,手掌微微蜷縮整個覆在我衣服上,求饒搖晃的幅度大了點。稍稍後,他像是沉不住氣似的連呼吸都粗了幾分。
已到了不用我分神就能知道對方無措的狀态。
手上的缰繩被我用手捏了捏,我像是才看見對方似的偏過頭瞧了他一眼,“郎君想做什麼?”
啞郎嘴巴張了張,他伸出左手手心朝上展開,然後用右手作跪地求饒姿勢。面具下他的眼睛沒有看向自己的雙手,而是緊緊盯向我這邊。
做什麼眼神這般深沉?難道我不原諒他便要趁機暴打我嗎?我胡亂想着,噗嗤一聲笑出來,見他眼裡滿是疑惑,昂着下巴示意對方牽着缰繩。
啞郎左手依言牽上被他扔在一邊的缰繩,右手則像是怕我跑了般綴在我袖上。他兩指在我衣上隻占了個手指頭的位置,因此我并沒有什麼不适感。
先前已排解過自己心緒,況且我亦知啞郎那般僅僅隻是擔憂我才大好的身體,既如此我又怎能怪責他呢?
頂多、在心裡說半句對方行為太過孟浪,完全不考慮……完全不考慮我的年歲!
“沒事,我知道你是關心我,”我沉吟片刻,最終還是決定“教導”對方一下“為人處世”,“不過——”
啞郎從來到我身邊後就沒有坐正過,此刻他照樣還是偏着身面向我。聽到我嘴上轉了個彎時,我似乎能瞧見對方提着心的緊張模樣。
“不過雖則是關心,但你方才也太過了些,”我說着說着耳上熱了起來,這是想到不久之前被對方拎着領子的場面了,“人家三歲小孩兒都不給父母做這般動作了,你怎麼能——”
我聲音啞下去,不是為了别的,而是後背感受到那巾帕的存在了。布料摩擦間又與我後背相貼合,我呐呐無言,很是理虧地隐晦的瞪了對方一眼。
擡起頭時,滿君在我前方向我揮着手,我單手舉過頭頂搖着手臂給他回應。
一旁的啞郎沒有打擾我的動作,隻在我放下胳膊看着他時,才心急的搖着自己兩隻手作“下次不敢”。
“郎君下次還敢?”我笑了聲故意曲解,啞郎手上動作慢下來,他似癡傻般怔楞住,而後迅速的搖頭。
他喉嚨動了動,張開嘴好像想說話。可他是啞郎,如何能說話呢?
“郎君别急啊,我知郎君是暗啞之人,”眸光瞥到他忽然黯淡下去的眼睛,“我知道郎君方才的意思,”
這幾日,我大概能知道對方所謂“暗啞”不過是托詞,是我在去境島的船上見他沒有開口說話才認定對方不會說話。
可事實到底如何,我想隻有啞郎他自己知道。
不過先前我也說過,他并沒有要害我的心思。所以既然對方不便開口,那我也不必讓他“破戒”。
反正終歸有一天,我想我能夠知道這其中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