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疏卿“哦”了一聲，尾音上揚。

相對無言片刻，最後還是選擇放過她。他自然地扯着淩妄的袖口借力站起來：“走吧。”

可他剛跨出一步，突然被淩妄摁着肩膀帶回來。

“嗯？”虞疏卿不明所以，“幹什麼。”

“抱歉。”

淩妄皺着眉，埋下頭在他發頂嗅了嗅。虞疏卿感覺到溫熱的氣息灑在皮膚上，他愣了愣，沒有擡頭。

“很淡，”淩妄的眉舒展開，松開摁住他的手，主動往旁邊退開一步，“是香水什麼的打破了嗎？”

“……香薰。”

淩妄點點頭：“嗯，杜林姐家裡的？像是她會喜歡味道。”

“……”

這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走吧。”虞疏卿扶額，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催着她往外走，順帶鎖了院子的門。

他們兩個一路走出小區，淩妄随口問了一句：“打車去嗎？”

“你忍心看我一個腳受傷的人擠公交嗎？”他頭也不擡地反問。

“不忍心。”她毫不遲疑地回答。

“那不就行了，”虞疏卿看了看手機上的路線，先指指馬路對面，又指指不遠處的地下通道入口，“别一天惦記那點兒破錢了，還有兩分鐘，走，去對面。”

下樓梯的時候，淩妄先幾步走在他前面，提醒他注意不要壓到腳踝。虞疏卿放慢速度跟着，想着腳這麼幾天也該好得也差不多了，心不在焉地應了幾聲。

他分神注意到頭頂的透明玻璃頂，不知道是不是沒人清理，看起來很髒。透過這玻璃頂，他能看見幾乎鋪滿視野的綠色，在白色向藍色漸變的天空下，搖曳着的盎然的生機。

還沒多看幾眼，他突然一腳踩空，身體猛地失衡，不受控制地向前倒過去。

虞疏卿一驚，匆忙抓住扶手穩住重心。

“呼……”

剛擡起頭，他卻對上一隻伸到他眼前的手。

淩妄站在下面幾格樓梯，擡着頭，彎着眼睛正在看他，蒼白的皮膚上的黑眼圈被陽光一照就顯得有些明顯。她右手插在兜裡，左手微微攤開，似乎是在示意他把手放上來。

“淩妄。”虞疏卿眯了眯眼，語氣輕飄飄的，“趕快回去睡覺吧。”

淩妄隻看着他，什麼話都沒說，像是在等他遞出他的手。

虞疏卿過了半天也隻“啧”了聲，把手搭了上去。

兩隻手相觸的瞬間，他看見淩妄笑起來，然後動作堪稱輕柔地握住了他的手指，帶着他一點點往下走。

虞疏卿看着她的背影，又擡起頭去看玻璃頂，有那綠意作襯布，他足以看見隐隐約約的輪廓——是那兩隻相握的手。

穿過燈光明亮的走廊，他忽然聽見淩妄開口說：“有我在旁邊就不要一個人扶欄杆了。”

“……”

直到看到出口處照射進來的陽光，虞疏卿才沒好氣地回複：“我隻是不小心踩空了。”

淩妄活像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回頭看了看他：“明明是沒看路吧，又把腳崴了怎麼辦。”

“……閉嘴，不準揭穿我。”

“好。”

虞疏卿低着頭，拿出手機再看了一眼車牌号，聽淩妄這麼說，他哼笑了一聲，指着出口不遠的地方停着的那輛車：“那裡。”

淩妄把他帶到了平地就松開了手，上前幫他打開後座的車門，虞疏卿停在原地，垂下眼摩挲了一下指腹，擡頭看見淩妄在等他上車，于是相當自覺地低頭坐了進去，和司機确認了電話尾号。

車外的淩妄幫他關上了車門。

虞疏卿撥了撥耳邊的頭發，皺眉。

好熱。

這似乎是司機今天的第一個單子，車内的空調還沒有發揮起什麼作用，密閉的空間内熱得令人煩躁又昏昏欲睡。

他跟司機打了聲招呼，托着下巴降下車窗，勾手叫淩妄低頭，淩妄也就聽話地照做了。

“别想着倒時差了，回去睡個覺，”他的手指點了點淩妄眼下的痕迹，“看着都困。”

“……好。”淩妄笑着，手一邊摸進褲子的口袋。

下一刻，虞疏卿臉上傳來一陣冰涼。

他有一瞬間錯愕，下意識閉上眼睛。

似乎是水。

還沒等他睜眼，淩妄就往他手裡塞了什麼東西，摸起來是個容量很小的瓶子。

虞疏卿頭靠在窗邊，攤手把它放到面前，掀起眼皮看了一眼。

是清涼噴霧。

他勾了勾嘴角，看也不看一眼就朝淩妄的方向按下噴頭。

“……唔。”

感覺到脖頸上傳來的沁涼，淩妄往後縮了縮，随即就聽見虞疏卿笑出聲。

他升起車窗，伸手用指節在上面叩了叩，給淩妄留下一個幸災樂禍的笑。

虞疏卿做出口型：“再見。”

淩妄無奈，也學着他的動作輕輕敲了敲車窗。

虞疏卿正閉着眼将耳朵貼在玻璃上，聽到清晰的聲響的那一刻，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