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疏卿早上補過覺,這會兒倒是想睡都睡不着,被楚黎拉着打了幾把遊戲。
打到一半,實在是被坑得厲害了,才不情不願地關上手機,擡頭一看,午休時間快結束了。但因為今天大半天都是自由活動,安安分分呆在教室的人不多,倒是很安靜。
虞疏卿低頭打量睡着的淩妄。
不知道是多久沒好好睡覺了,女孩那雙稍顯銳利的眼睛下有一圈較明顯的烏青,閉上的時候平白無故讓長相少了幾分攻擊性,看起來異常乖巧。
虞疏卿看了半晌,突然起了點惡劣的心思,伸手就要去捏她的臉頰。
“……哥。”
他的手還沒觸碰到皮膚,還合着眼的淩妄忽然帶着濃重的鼻音喊了一聲。
虞疏卿面不改色地收回手:“怎麼了?”
淩妄緩慢地睜開眼,眼神裡還帶着些剛睡醒的惺忪,她揉着脖子起身,問他:“現在幾點了?”
虞疏卿撐着下巴:“馬上兩點鐘,你生物鐘挺準的,剛好一個小時。”
淩妄埋着頭笑了一聲。
虞疏卿湊近她,單手捏着眼鏡幫她勾到耳朵上,然後伸出指尖輕輕一推固定在鼻梁上。
淩妄一動不動,靜靜地等着他為自己戴眼鏡。
“畢業典禮三點開始,我們班主任會提前半個小時來交代事情,然後帶我們過去。”他歪了歪頭,“但也講不了多久,你呢?要不要在門口等我。”
淩妄搖搖頭:“我要去趟校門口,在簾青堂等你。”
“幹什麼?”
淩妄看着他,沒回答。
虞疏卿剛想追問,突然意識到什麼,哼笑一聲:“行吧。”
桌面上深色樹影正活潑地搖搖晃晃,為陽光留下了大片的空隙。
“那就再坐會兒。”
他們班上在外面逗留的人受不了午後的炎熱,陸陸續續地回來了,虞疏卿有時會擡頭看一眼,然後繼續陪着淩妄看她手機上的消息。
他指了指屏幕上那個醜得很出奇的鉛筆畫貓的頭像,問她:“這是誰——怎麼連個備注都不給?”
“那邊家裡的太太。”
淩妄出國留學的時候是住在一個寄宿家庭裡。燕竹枝怕那時候還沒滿十六歲的她照顧不好自己,雖然現在看來沒有擔心的必要,但當時還是費了好一番力氣,經過多方比對才聯系上一家條件不錯的。
“那邊大晚上的,怎麼現在給你發消息。”
淩妄原本在打字回複,聞言停下動作:“唔,她說有點擔心我坐太久飛機會不會不舒服。”
虞疏卿倒挺欣慰的:“挺好的,那邊有人關心你。”
話音剛落,淩妄目光落到他身上,看得虞疏卿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剛想開口說聲别看了,她的手機鈴聲卻在此刻突然響起,虞疏卿湊過去一看,發現是個陌生号碼,滿臉笑意地明知故問:“誰啊?”
“不知道,我出去接。”淩妄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那就簾青堂見了,哥。”
“現在?還有一會兒呢。你幹等着啊。”
淩妄起身接通電話,沖他揮了揮手,出去了。
虞疏卿挑眉,偏過頭看向窗外,有氣無力地揮揮手。
三點鐘剛過,他們班主任尹顧詩就提着一個黑色的帆布包,踩着雙白色的高跟鞋走進教室。
女omega穿着年級教師統一的藍色連衣裙,披着頭發,整個人看起來溫柔又幹淨。
她掃了一眼教室:“看看周圍有沒有沒回來的——早上都去哪瘋了,看你們一個二個這個樣子。”
教室裡的人剛從外邊兒回來,該蔫的都蔫了,看上去無精打采的。
“這才剛考完兩天,啧啧,黑眼圈我在講台上都看得清楚。”她從包裡翻出擴音器帶上,“别的就不強調了哈——噢,畢業證等通知再來學校領哈。舉行完活動沒事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教室裡響起幾聲稀稀疏疏的歡呼。
“一會兒進了簾青堂找座位坐下就别說話了,好歹是最後一次在高中舉辦的重要活動。”尹顧詩說完指了指門口,“走,出發。”
虞疏卿坐了一會兒,直到鹿叙和走過來催他,他才一副了無興趣的樣子地站起身,跟着吵鬧的人群下樓。
樓梯間人擠人的滋味實在不好受,虞疏卿皺着眉,緊挨着旁邊的鹿叙和。
直到走到空曠些的地方,他才喘了口氣。
鹿叙和笑他:“至于嗎你。”
虞疏卿一臉菜色:“有些家夥夏天到了能不能安分點,這麼點兒破地方,全是汗味。”
“讓我們虞少被熏着了可就是我的錯了不是。”鹿叙和笑着拍了拍他的背,“淩妄呢?不是要和你一起嗎?”
虞疏卿一邊和他繞開擋路的人往簾青堂走,一邊回答他:“在那邊等着呢。”
鹿叙和跳了兩下,踮着腳望向簾青堂,突然“哇哦”了一聲。
“幹什麼?”虞疏卿一臉莫名,當即就要擡頭去看。
鹿叙和摁住他的頭,笑意更甚:“诶,走走走,過去了再說。”
虞疏卿:“……?”
鹿叙和推着他一路往前,虞疏卿也懶得反抗,無視旁邊投過來的視線,面不改色地被他推着走。
然而這份淡然在看見淩妄時消失殆盡——
她捧着一小束鈴蘭花,随意地倚靠在簾青堂的玻璃牆上,垂眼随手勾住花束的蝴蝶結。搭上那副惹眼的模樣,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被鹿叙和推上前幾步,即使知道她有驚喜要給自己,他還是有點難得的慌亂,好一會兒才好整以暇地帶着笑看她:“畢業禮物?我們家可沒有這麼多花瓶。”
出乎意料地,淩妄點點頭,嘴角噙着一抹笑:“那得多買些了,我會一直給你買花的。”
虞疏卿這倒是愣了一下,剛壓下去的慌亂霎時間翻湧起來,帶起耳邊一片绯紅。
“你……”
頂着淩妄直勾勾的目光,他撥了撥耳後的頭發,佯裝鎮定地揚起眉毛,勾了勾嘴角,從她手裡拿走那束鈴蘭:“謝謝。”
淩妄笑着:“畢業快樂,哥。”
身旁經過的人時不時會看過來,虞疏卿生出些窘迫,他伸出手指勾了勾淩妄中午來的時候從以前班主任那裡拿來的、随手纏在手腕上的入場證:“進去?”
淩妄點點頭。
虞疏卿說着就要往那扇大敞着的門走,側過身看她的時候發現她忽然低下頭,從口袋裡拿出了什麼。
下一刻,有些冰涼的手指觸碰上他的手腕,一路向下,把那薄薄的一片不知道什麼東西放進他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