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黃昏是打翻的調色盤。

取了包裹回來，虞疏卿肩膀上沾染的橙黃色在關門那一刻褪去，他壓着腳步地上了樓，到淩妄卧室前，擡手輕輕敲了敲。

“……”

裡面沒有人回應。

虞疏卿想着她應該是睡過去了，畢竟發着燒強撐着大半天。

他心裡一酸，突然意識到淩妄好像是因為自己在，所以才一直在保持清醒的。

虞疏卿：“……”

到底是誰陪誰啊……

他原本是想再進去看看的，但這麼一想就決定不去打擾她了，把客廳的關掉就輕手輕腳地回了房間。

omega“啪”地一下倒在柔軟的大床上，動動腿把拖鞋甩掉，在被子上蛄蛹好半天後一頭栽進了枕頭裡。

他眯了一會兒，醒過來後剛掏出手機就被林之禮那幾個人信息轟炸，硬是把他拉上一起打遊戲。

打到一半，電話那頭的鹿叙和終于察覺到他今天有點太安靜了，出聲問：“虞疏卿，你今天怎麼回事？”

“嗯？”耳機在充電，為了不吵到淩妄他手機的聲音又開得很小，虞疏卿壓根沒聽清他在說什麼。

“我說——啊啊啊啊林之禮你跑我前邊兒幹啥去後邊而幫我擋啊！”

林之禮淡淡地回應：“兄弟你的麥好炸。”

“你們小點聲，”虞疏卿這時候開口了，“淩妄在睡覺。”

“還沒到十點呢，”林之禮頗為震驚，“妹妹真是養生。”

“生病了。”

“哦喲，可憐的。”

後面他們果真把聲音放小了很多，幾個人打遊戲打到一點半，鹿叙和實在遭不住了，嚷嚷着要睡了就匆匆下線。

“行了，睡吧睡吧。”林之禮也挂了電話。

虞疏卿退出遊戲軟件，打了個哈切，但這個時候他一般還得熬一會兒才睡。思來想去他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淩妄，幹脆決定去她房間看看她退燒了沒有。

他悄悄地出了屋子，連拖鞋都沒穿，蹑手蹑腳地來到淩妄門前，先把耳朵貼上去聽了聽。

意料之外，他居然聽見了點動靜。

虞疏卿一愣，然後打開了門。

房間裡一片漆黑，一絲月光都無法從嚴絲合縫的窗簾透進來。他光着腳，摸着牆壁和扶手的輪廓，循着聲音到了浴室門口。

周遭鴉雀無聲，隻有裡面斷斷續續的幹嘔聲。

他屏住呼吸，從牆後向燈光昏暗的浴室裡探出了頭。

——淩妄伏在洗手台上，一隻手撐着鏡子，用力得都讓虞疏卿害怕鏡面會碎裂開。她嗓子裡擠出幾聲抑制不住的咳嗽，很快又變成幹嘔聲，但什麼都沒吐出來——她今天實在沒吃進去什麼東西。

“淩妄……”

聲音戛然而止。

但被強行壓下去的惡心感隻會更猛烈地翻湧起來，淩妄佝偻着腰，捂嘴蹲下了身。

虞疏卿趕緊去給她接了杯水，把跌坐着的她抱進懷裡。

蒼白的唇還沒沾上水，虞疏卿拿着水杯的手就被她一陣更激烈的咳嗽引起的起伏波及到了。

“嘩啦。”

水灑了一地。

“抱歉……哥。”淩妄屈腿，居然帶着安撫性的笑容試圖站起來，“我來擦。”

虞疏卿哪裡顧得上去管地闆，哪知伸手剛碰到她的額頭就被吓到了：“嘶——”

淩妄偏頭躲了一下。

“怎麼這麼燙了，”虞疏卿匆忙出去把體溫槍拿過來，測完一看他就立馬掏出了手機，“都三十九度多了，怎麼會這麼嚴重？——走，我們去醫院。”

他說着就把昏昏沉沉的淩妄扶起來，在門外等她換了件衣服就把她扶到客廳的沙發上躺下。

他點開打車軟件，趁着等車的時間給淩妄喂了顆退燒藥，又在她的堅持下給她拿了個口罩戴上，過了會兒一看手機，還是沒人接單。

虞疏卿：“……”

也是，都要兩點了。

他頓時着急起來，但似乎越急平台越不樂意給他派車來。

等了十多分鐘，虞疏卿徹底坐不住了。他猶豫片刻，還是從手機通訊錄裡找出一個号碼，撥了通電話過去。

手機響了好一會兒才有人接，那頭傳來一個略顯疲憊的聲音：“喂……小虞？怎麼這個——”

“霍叔，不好意思現在打擾你，”虞疏卿語氣急促地打斷他，“淩妄發燒燒得有點厲害，能不能麻煩你送我們去醫院一趟。”

霍叔之前是他們家的司機，後來年紀到了就退休了。他住的地方離這裡不遠，開車不用五分鐘就能到，虞疏卿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才在這種時候給他打電話。

電話那邊響起布料摩擦聲和一個細微叮囑着的女聲，然後就是霍叔瞬間精氣十足地保證：“等着，三分鐘就到。”

“謝謝霍叔，我們在東門等着。”

虞疏卿挂了電話，懸在嗓子眼兒裡心總算放了下去。他一口一個“小妄”把從下樓開始就異常平靜的淩妄扶起來，又把自己的外套攏在她身上，這才挽着她出了門。

一路上虞疏卿都能清晰地感覺到淩妄腳步虛浮，幾乎大半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

于是他拍了拍淩妄：“我背你。”

“不用。”

虞疏卿知道自己肯定會被拒絕，撇了撇嘴，隻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