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發絲還在生長,它門幾乎吞噬掉了所有的光芒。
似有若無的笑聲響起,很熟悉。
……
第六天,藍。
他幾乎要瘋了。不是因為那些貪婪闖入他家的黑色發絲,而是因為消失的姐姐。
她還在,笑聲、哼唱聲、輕盈的呼吸聲,停留在廖清的耳邊。
食物上總覆蓋着一層内髒勻漿,他撥開那些腥臭的東西,面不改色的咽下内層未曾沾血的食物。
……
第九天,當然了,依舊是藍色的。
他的皮膚上開始生長那種黑色的細絲。一根根,廖清失神地用手拂過它們,其實和頭發的手感相差無幾,它們就那樣從他的皮膚上生長而出,被覆蓋的皮膚開始皺縮變形,疼痛和瘙癢都不存在。
廖清笑着說:“我猜它們大概把我的神經吃掉了,你覺得呢姐姐?”
一陣輕緩的笑聲傳來,如同清風拂過柳葉。
“是啊,”廖清笑着說,“姐你說得對。”
……
第十一天,毋庸置疑的美麗藍色,神聖的月。
他坐在窗前,那些黑色的細線幾乎将他全部覆蓋。他擡眼,翡翠的眼在被黑線分割成無數細小的碎片,線如同細長的蠕蟲,自在地在他的身體内遊曳。
如同昨日時的少女坐在窗台上,背後是那輪月亮。
她側頭去望月亮,完好的側臉泛着珍珠般的光澤。
“再陪陪姐姐吧。”她說,聲音如同卡帶的播音機。
廖梨回過頭,一紅一藍的眼睛落在奄奄一息的廖清身上,瘋狂和詭異褪去,正如昔日。
……
第十三天,永恒的月依舊。
黑線自由的穿梭過廖清的軀體,無形的針線牽引着它們,縫補着廖清的軀體。
此時接近日出,廖梨曲腿坐在他的身邊。
“還能聽見我說話嗎?”廖梨問。
“可……可以。”廖清含糊地說,他此時離死亡應該不過一步之遙,當他猶豫着是否踏出時,廖梨的話讓他重回人間。
“我的時間要到了,”廖梨難得如此溫和,她平常向來我行我素,燦若驕陽,似乎生下來就不知道“謙和有禮”四個字怎麼寫。
“但你的時間還有許多,”她擡手,黑線随着她的動作來回移動,幾乎重構了廖清的所有神經和血管。
“我被選中,必須要去陪伴祂。”
“隻希望,我能在祂那漫長的到接近無限的長夢裡,稍微清醒的久一點。”
“我即将離開,”廖梨說,她的身影化作虛幻的猩紅霧氣,籠罩住了意識不清的廖清。
“夠了,我不想看了。”廖清梨說,他的聲音依舊溫和,隻是神色冷淡。
沒人喜歡被撕開陳舊的傷口,他自然也是如此。
然而幻境從不給人類拒絕的權力,他、魏春來、衡念,都沒得選。
藍月沉入地平線。
黑色絲線在陽光下溶解,而那源自廖梨的血霧頃刻化作細膩的肉茸,伴着血液一同淋澆在失去意識的廖清身上。
“永别了。”她最後的話語,在晨光中破碎,卻是廖清梨從未聽到過的。
“……再見。”廖清梨喃喃道。
他的心口仿佛有着千斤重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他想大聲尖叫、哭泣,甚至胡亂揮舞肢體,好發洩心中的情感,可他最後隻是看着幻覺裡因痛蜷縮的少年,他甚至無法表達情感。
他張了張嘴,最後隻是吐出無力的二字,“再見”。
他想到了許多,有些來自遙遠的過去,有些則在不可能的未來。
他和廖梨是龍鳳胎,一起出生,一起成長。
他本以為,他會親眼見證姐姐那不可估量的大好前程,他本以為,世界會如同[藍月與紅霧]發生之前一樣,平靜的前行。
然而,一夕之間,世界頃頹。
最後,雙子隻剩下一個人,在截然不同的世界裡摸爬滾打。
“你是對的,”廖清梨說,他向氤氲紅霧中的第二扇門走去,他沒有再回頭看那宛如噩夢的記憶,他不願,也不敢。
“你永遠比我聰明。被藏起來的東西,我發現的還是太晚了。”
推開第二扇門的同時,屬于的信标室的熟悉場景映入他的眼睛,還沒等他從悲傷的情緒中回神,眼前那個熟悉的少女,再次對他露出微笑。
“……好久不見,弟弟。”
廖梨笑着,熟悉的笑容,卻讓他感到恐懼。
那是久違的純粹恐懼,冷意爬上脊背,瞳孔皺縮如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