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魚遊泳館……”衡念再次核對了一下手機上的信息，确認了海角論壇裡提到的遊泳館就身處于眼前這座建築中，三層高的建築有着透亮的钴藍色玻璃窗，水清魚遊泳館的招牌放在一樓，動态的招牌上時不時有幾隻小魚躍起落下，畫得相當憨态可掬。

衡念正身穿異聞控制中心的全套制服，一身漆黑，大衣的衣領上正夾着她的控制員身份卡，路過的行人看她時眼中都帶着幾分敬畏和不安。

實際上，異聞控制中心的工作人員很少會穿得這麼正式，但這次不一樣，這是一個可能與[披衣客]有關的怪談，柳泉市分部的高層人員非常重視。

[披衣客]，正是柳泉市不可抹去的灰暗傷疤。

從二十七前第一個受害者的屍體被發現，綿延七年未曾斷絕的剝皮虐.殺一直未曾停止，而官方卻始終對其無能為力。

這如同都市怪談一般的連環殺人兇手，自始至終從未落網。

他隻是在某一天，突然不再作案，銷聲匿迹了而已。

衡念并沒有實打實的經曆過[披衣客]的傳聞席卷街巷的時代，但從案卷中的記載，她幾乎可以嗅到潮濕的雨水中蔓延的絲縷血腥氣息。

那段時間，紅白的雨衣幾乎成了城市的禁忌

不曾落網、不曾展現真正面貌、如同下稀薄雨霧般的連環殺手啊……

在門口停留一段時間，耳機中傳來廖清梨溫和的聲音：“可以了，最起碼有三個小報的記者拍到了畫面，之後關于輿論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專心調查吧。”

她擡腳邁進水清魚遊泳館的大門，已經接到消息的負責人立刻将她引入接待室。

“怎麼樣……？”負責人緊張地望向衡念，小心翼翼地問：“我們這裡是不是有髒東西啊……？”

衡念有些哭笑不得：“沒有。還有，怪談不是鬼神之說，你不要太緊張，隻要不觸犯它們的規則，總體上是非常安全的。”

她展開随身攜帶的信息終端，淡藍的虛拟屏幕呈現在她與負責人之間，呈現出已經失蹤的發帖人郁弘的個人檔案。

“郁弘，男，二十九歲，甸辛城人。”衡念輕聲念出郁弘的基礎信息，照片裡的郁弘神情自然，圓眼濃眉，唇紅齒白，帶着陽光開朗的笑容。

透過半透明的光幕，衡念的眼神落在了忐忑不安的負責人身上，她恰當地露出安撫性的笑容：“别擔心，這是例行詢問，郁弘平時是個什麼樣的人？”

聽到熟悉的話題，負責人明顯放松了些：“他很耐心的，脾氣也很好，不然不會被派去教小朋友的。如果非要總體性地評價一下的話，我隻能說他是個普通的好人，放在人群中沒有特别出挑的性格特質，但确實善良、負責。”

衡念點頭，繼續訊問：“他有和你說過自己的過去嗎？”

負責人茫然地搖頭：“我隻知道學生時代好像本來是打算走體育路線的，後面不知道為什麼又去讀大學了。”

廖清梨适時地在語音頻道中補充：“他初二那一年，出了車禍，司機當場死亡，郁弘差點沒救回來。從他的醫療記錄來看，他在醫院待了接近三年，接觸了一些比較……激進的療法，這才徹底康複。”

眼前這個小動作不斷的、緊張的要死的負責人并不了解郁弘，他們之間是最淺薄的同事關系，隻會點頭問好，不會深入交流，更多關于郁弘的信息恐怕還得看情報部和另外幾位先遣部的同事了。

想了想，她還是問出最後一個問題：“平常，他有表現出對……披衣客的‘着迷’嗎？”

負責人回答地很幹脆：“沒有，他并不喜歡這些東西。以前我們聚餐的時候，他曾經明确表示過自己厭惡[披衣客]。”

“你們吃飯還會聊到這個？”

“……年輕人多嘛，他們總對[披衣客]的時代有些不切實際的想象。”

廖清梨彙總着另一位控制員那裡的消息，這位控制員被派去了郁弘的正式工作單位，進行調查，衡念能夠聽見他敲擊鍵盤的聲音：“那邊的消息也是這樣的。他不癡迷于這些東西，對怪談整體呈現出比較負面的态度。”

“但，這隻是暫時性的結論。他的個人隐私意識很強，對于數據安全特别執着，我還需要一些時間。”

看上去和[披衣客]的關系不深……

這是随機發生的？還是說……和地點有關？

衡念若有所思。

“你怎麼想到在這裡開遊泳館的？”她提出了一個在負責人看來頗為奇怪和無關緊要的問題，“我的意思是，這裡不是城市中心或者商業區，甚至附近也沒有住宅區或者學校，你們怎麼會選這樣一個地方，開遊泳館？”

負責人一愣，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奇妙的空白，像是會在阿爾茲海默症患者臉上出現的一樣——茫然無措、竭盡全力卻依舊被困在某段回憶中。

“……我忘了啊。”他喃喃自語，記憶的迷霧遮住了他的雙眼，“為什麼來着……好像是有人和我說這裡……旺财？”

旺财？這地方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坐落于柳泉市五環開外，高架橋就在水清魚遊泳館方圓五百米的位置，衡念一點都看不出來這地方有任何旺财的可能。

看着失神的負責人，衡念忍不住歎氣，雖然不算一問三不知，但他提供的消息确實可以說……沒什麼用。

她站起身，椅子和地面之間發出一生尖銳的摩擦聲，驚醒了還處于恍然狀态中負責人：“我去現場看看吧，你不用跟我一起。”

“……好的，謝謝您！”負責人站起身，熱情地将衡念從遊泳館的接待處送至了更衣室前，沉默了一路，他一直扭捏，他有想要問的問題，卻不知道如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