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終于下定決心，問出了最關心的問題：“衡小姐，我們這裡要停工多久呢……？比較大家的工資……”

“我也不清楚。不過這兩天停業的補償，你可以向控制中心申請。”負責人的臉色并不好看，是覺得補償不夠嗎？

衡念又補充道，“隻是，如果是你這地方有問題的話……很可能就沒辦法繼續營業了。但你别太擔心，這是最壞的情況。”

負責人有些恍惚，他低低呢喃着什麼，衡念聽得不太清楚。

但沒關系，因為時代變了，而且此時的她甚至還擁有支援。

目送着負責人失魂落魄的背影，衡念問耳機另一端的廖清梨：“他剛剛說了什麼？最後，很小聲的那句話。”

廖清梨處理着剛剛的那段音頻，來回調整了數個參數，負責人說出的那具話始終很古怪，類似中文的獨立字音，卻特别繞口。

他的手指輕點着桌面，再次播放了這段不超過三秒的音頻。

是一個字一個字說出的……但是音節和音調為什麼這麼奇怪……

三秒很快結束，廖清梨還是沒能聽出什麼所以然來，他緊蹙眉頭，頭腦中不斷反複回響着那奇怪的聲音，熟悉而陌生。

等等！

他突然知道了。

那個負責人在說反語。

情報部的單人支援室中，他詫異地睜大了翡翠般的眼睛，稍微慢于倒放的音頻：“他說……[披衣客]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衡念猛地停住腳步，她回過頭，負責人的身影幾乎已經消失走廊的盡頭，他低垂着頭，似乎被什麼東西吸取了全部精力。

廖清梨說：“……要不還是呼叫增援吧？”

衡念隻是搖了搖頭 ，她環顧四周，走入男更衣室，徹底反鎖了屋門，徹底遠離了突然變得奇怪的負責人後，她才小心地說：“先不要。他之前的狀态一直很正常……直到我問了他選址的問題，他就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先查查看這個地址吧。”她說，暫時關掉了攜帶的針孔攝像頭。

“……你怎麼把視頻畫面關了？别告訴我你在重複郁弘和小明失蹤前的行為。”廖清梨問。

“你猜對了。”語音頻道中傳來衣物摩擦地聲音，衡念的呼吸很輕，她正在警戒任何可能突然出現的……櫃子。

廖清梨實在勸不動衡念。

她就和半夜四處跑酷的家貓一樣，非得在人類的胸口跳好幾個來回才能安生下來。

沒辦法，再加上他和三個情報部員工共享信息，既要抽出空配合衡念的調查，又得馬不停蹄地破解郁弘的個人隐私，實在也分不出經曆勸她，隻好當作無事發生。

沉默許久之後，廖清梨還是沒忍住問：“怎麼樣？有出現嗎？”

衡念重新啟動了針孔攝像頭，畫面裡仍是普通平凡的更衣室。貼着牆壁放着兩排鐵櫃扇扇緊閉，中間仿木的長椅幹幹淨淨。

“沒有出現呢。”她說，此時她已經換好了便于水下活動的衣物，防水速幹且保暖，檢查了一番背包中的裝備，她面無表情地拎起背包，走向通往泳池的小門。

陶瓷在日光燈下泛着冷光，她的影子落在陶瓷表面，微微扭曲。

“你不會還要遊泳吧？”

“……還沒考慮好，不過，大概率是得遊一個來回的。”衡念說，她從牆後走出，一池碧藍如幻夢般的池水落入她的眼中。

泳池的水泛着幽幽的藍光，微弱的燈光折射在池底的湖藍瓷磚上，粼粼波動，光影缭亂。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氣味。

空曠的空間裡回蕩着低沉的水聲，如同潮汐，每一次潮水翻湧被無限延長，混雜着某種隐約的回音，讓人分不清這是封閉空間自帶的環境效果，還是遮掩某種神秘存在的障眼法。

“設備都是防水的。”廖清梨說，“你可以試試，不過我記得你的遊泳成績好像不太好，沒問題嗎？”

衡念沒有回答，她簡單地熱身，縱身躍入池水，頗為生澀地遊了一個回合。

從泳池的這段遊向對面，明明距離不過20米左右，在其中遊泳卻漫長無比。

“呼……”她從水底遊出，手指攀住泳池的邊緣，大口喘氣以滿足微痛的肺腑對氧氣的需求，卻在無意間碰到了什麼。

冰冷的、潮濕的、有着點點鏽迹的……金屬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