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餘杭。
滴水成冰。
舉辦喜宴的柳家大門口熙熙攘攘,唯有一處偏僻角落停着輛馬車。
馬車内,秋月掀起簾子看着門口迎賓喜笑顔開的柳母,道:“他柳家算個什麼東西,敢辜負你。”
看着眼前姐妹憔悴的神色,秋月又心疼道:“千萬别心軟,出了事我在後面給你兜着。”
秋月的話沖散了些許宋禅心裡的殺意,她牽起秋月的手,淡淡微笑道:“我明白,為這種人背上殺孽,不值當的。”
宋禅踹開大門的時候正好是柳青山拜堂的時候,上首坐着各自的父母。
漫天的紅色在這蕭瑟的寒風中襯得有些蕭條詭異,廳室中間的一對新人正随着傧相的聲音動作。
“一拜天地。”
傧相的聲音響亮渾厚,空闊的廳堂裡站滿了觀禮的人,嘈雜喧嚣中依舊能清晰地聽到他的聲音。明明青天白日,宋禅卻覺得天旋地轉,她被投入無邊無盡的黑暗海水之中,費力掙紮後夠出水面,劫後餘生地望着搖搖欲墜的天空。
參與宴會的客人都被大門倒地的巨響聲驚到,紛紛望向來人。剛跪下的柳青山看到熟悉的身影,愣了一瞬,這個人此時此刻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宋禅在他的注視下一步一步走向廳中,上前阻攔的護院被身後的秋月擺平。
上首的柳夫人心中猜測這就是兒子在北境的那個女人,看上去果然粗鄙,她送這封請帖的目的就是讓她徹底斷了念想,清楚地認識到柳家和她小門小戶不同。
柳家的兒媳婦她不配做。
柳青山則是慌張地看向新娘父親,剛才還滿臉慈祥的嶽父大人此刻格外不滿。為了他的前途,他趕忙沖上前攔住宋禅,用身體遮住衆人的視線,眼神中都是懇求。
求她不要拆穿自己……
柳夫人負責與新娘父親解釋,道:“親家莫生氣,這是我家公公在世時攀上的窮親戚,想借着關系将女兒嫁入柳家。”
柳青山心虛地壓低聲音道:“你怎麼來了?”
宋禅看着他的神情,越發覺得柳青山出現在自己人生中是她的恥辱。過去是她的愛給他蒙上了一層夢幻而又美好的色彩,而畫布之下的他是個陰溝中的老鼠。
她譏笑着反問道:“你給我送的請帖,如今卻又問我怎麼來了?”
柳青山回頭看向擅自決定的母親,不禁埋怨她,她根本不了解宋禅的性格。她覺得宋禅會知難而退,可若讓宋禅不高興,路過的狗都得夾着尾巴挨兩句罵,為今之計隻有先将她支出去。
他拉着宋禅手腕,“我等會給你解釋,我都是有苦衷的。”
“有什麼苦衷?”宋禅從他身前橫跨一步露出身影,環顧四周後看回柳青山。她盯着他的眼睛,心裡想若他明明白白地說出緣由,她還敬佩他一分。
可惜他不會……
“明年我就要科考,沒有靠山的人連踏入朝堂的機會都沒有。她家與京中戶部有關系……”
柳青山一副無奈的樣子令人作嘔,宋禅止不住打斷他的話。
“所以你就放棄了我?”
柳青山立刻反駁道:“沒有沒有,我一定會娶你的!”
話音才落,一個巴掌便落在他臉上。
宋禅沒有想到柳青山能說出這般無恥的話,她下了狠勁,柳青山臉頰很快就顯露出紅腫的指印。
“娶我?”宋禅笑了,怒問:“納妾?還是平妻?”
柳青山不敢說,這兩個答案是他心中的選擇,但不是宋禅接受的結果。
宋禅手中握緊劍鞘,壓抑住噴薄而出的殺意,擡腳将柳青山踹飛。她走到一直沒有說話的新娘面前,問道:“你可知他有婚約嗎?”
紅蓋頭下的女人愣了一瞬,微不可見地點頭,答:“這樁婚事是父親決定的,我也沒有辦法。”
原來是一樁盲婚啞嫁……
柳夫人看着跪倒在地捂着腹部的兒子心裡針紮般疼痛,此刻狼狽的他就像一個笑話,在那裡被衆人指指點點。
她撲上前扶起柳青山,手顫巍巍用手帕接住柳青山吐出的污血。
“你本就無德無行、行事乖張,讓你個喪門星踏進柳家已經是我柳家良善。你與你那挾恩報複的師父别得寸進尺!”
話未說完,宋禅長劍瞬間出鞘,柳母隻感覺自己脖子上一涼,随即便感覺汩汩鮮血順流而下。“柳夫人,你覺得你能看見明日的太陽嗎?”
任何人都不能辱她師父一分一毫,宋禅周身的殺氣越來越重。她将劍柄下壓幾分,利刃深入柳母皮膚,她整個人開始劇烈顫抖。
柳青山确信,宋禅會殺了他的母親。